第一百零七章 街市

“公子的眼光当真是好生毒辣，方池街乃京都权贵纸醉金迷之所，若能把脚跟站稳，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方池街才出事不久，陆晴曛就想着顶替霓霞楼，这固然是在京都安插势力的好机会，况且暗门在这件事上吃了亏也会放弃方池街，可他们却不会错过赚银子的机会。

方池街也好，暗市也好，昭帝没办法动用国库私养这么庞大的组织，所以早就在成立之初就让暗门想办法自给自足。想要钱来得快，来得多，无外乎三教九流，所以这些地方既是他们的据点，也是他们生钱自足的地方。借着这些还能避过武鸣王府的眼线，瞒过朝中众人，实在是不得不赞叹建立暗门之人的厉害。方池街被毁坏，断了他们一条重要的财路，若是有人顶替了这个位置，仍和他们分账，这笔买卖怎么算怎么划算。

原本清洗过方池街后，陆晴曛来珉州前就对暗市有所怀疑。因为定坤阁并不涉及下九流，放眼大昭，能瞒过武鸣王府和定坤阁的地方，也就是这种藏在阴暗里的场所，又有霓霞楼和花船画舫佐证，她这才敢来月遥村探查。只不过这里的人手，显然远比方池街的人手勇猛。

“我要的可不只是日进斗金。”陆晴曛瞅准这人已经动了心，便放大鱼饵引诱道，“我要的是顶替方池街，四海花楼流过的金银尽数归我帐下。”

“公子好志向，只不过以你的势力和财力，怎么不亲自去办这些事？”

“这话问得好啊！大家都知道暗市是生财的地方，怎么不见来这的人自己建个暗市？”陆晴曛微挑眉梢，心里知道此人不会轻易答应自己，必定会上请，便毫不留情道，“因为大家都想只赚银子而不惹一身骚，若是能光鲜亮丽，谁又想做阴沟里的老鼠呢？我亦是如此，自然也不愿本家沾上下九流的名号，所以这件事只能在背地里做，这不正是你们生财的法门吗？”

她这句话有两个意思，一个是花船进京都不能和她扯上关系，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哪怕生意谈成，暗市的人也遵守规矩，不能去深挖她的底细。这涉及暗市的信誉，若他们没有做到，那么江湖上便不再有暗市的立足之地。

黑衣人望着陆晴曛良久，才道：“此事可否容我考虑几日？”

“自然，若你欣然答允，我恐怕还要怀疑阁下的能力。”陆晴曛瞧见鱼儿上钩，便弯着那双桃花眼道，“不过你也知道，我们来时被两只小鬼缠上，没办法在珉州多留，等你心中有了答案，派人到宋宅商议即可，他会全权负责花船进京都的事，消息也可以通过他传递给我。”

“那位大人物怕是不会轻易放你逃脱。”

“若阁下可怜小弟，不妨助我离去？”陆晴曛只是客套而已，实际上她早就想好要如何离开珉州。

“既是大人物，我又怎么招惹得起，只是不知道公子是怎么惹上的？”

“谁知道呢？突然找上我的，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陆晴曛做无奈状，也不怕这人去查。那小镇的人这么多，若是有心，只要派人前去查证就可以知道事实就是萧庚辰自己黏上来的，真要问目的，也应该去问本人不是？

楼下孟青找了个窗台坐着，手中抛着骰子远远看人下注来打发时间。倒是萧庚辰不耐烦了，他朝松风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就溜达到院子里。可满园的血色和残骸，闹得他们一阵恶心。犯恶心并不是因为血腥，而是因为人性的阴暗。

松风上战场都没这样的感觉，忍着反感道：“爷，要不去街上看看？”

“你瞧那是什么？”

顺着萧庚辰的目光看去，那是颗染满鲜血的头颅，滚在地上还沾上不少积雪泥污，但松风仍能认出是刚刚在赌桌前要对家几百条人命的赌徒。他突然感到背脊一凉，小声道：“原来摘瓢的意思是这个……”

“珉州之前，我竟不知常去的霓霞楼是那样险恶的地方。今夜我倒是真的开了眼，竟才知道大昭还有这种地方，我们马革裹尸，守护的太平究竟为的是什么！”

“爷！慎言！”松风怕他的声音招来别人，忙出言提醒。

萧庚辰苦笑着摇头，由衷佩服道：“北信候若不是真如陆晴曛所言，这样的地方又怎么会存在？王府又怎么会收不到奏报？几颗骰子，就能决定几百人的生死，有多少命案、冤案就是这样产生的？我还以为大昭的病端是皇权之争，如今看来是我想错了，大昭能人辈出，又岂是小小朝堂能囊括的？”

他不知道自己所厌弃的暗市其实是皇室纵容下产生的，甚至可以说是昭帝亲手建立的，所以只道大昭的病端太多，有暗市这种江湖毒瘤，有能血洗方池街玩弄武鸣王府的神秘势力，还有一直被大家讨论的皇室与武鸣王府的政权之争。可陆晴曛不这么认为，她知道这里属于暗门，知道真正的主人是谁，所以才更加心痛，也为陆家几代付出不值。

“爷……”松风看得出主子的失意，但不知道该怎么劝解。

“走吧！”萧庚辰大步一迈，往院门走去，“去看看在京都见不到的风景。”

在京都，入夜后便只有方池街亮如白昼，他本以为那是繁华之极，可说到底在方池街也只能看到酒客花魁，但是在这里，什么人都能看到，卖画的书生，兜售小贩，来往的各色行人……他原本以为街道上只有他们这样的客人，没想到竟真的如集市一般。等他们走近才知道，两者还是不一样的。

书生贩售的画卷，都是大家之作，要么是孤本被窃的，要么是前朝冥器，总归是来路不明。而小贩兜售的货物也不一般，多是不能在阳光下流通的物件，诸如阴邪诅咒之类。唯一算得上正常的就是行人，对感兴趣的东西才会停在摊子前细瞧，但能来这买东西做生意的客人，又会有多正常呢？

松风还是直犯恶心，尤其是看见擦身而过的小贩担着的是个婴孩状的“物件”，他花了好大劲才没当街吐出来。萧庚辰瞧见他一脸猪肝色，便道：“再换个地方？”

目光所及之处有一间棋轩，萧庚辰对在这下棋的人来了兴致，哼笑道：“去瞧瞧！”

才进商铺，他们发现这里还是不对劲，大家虽然都是在下棋，可都心不在焉的。没等他们弄清楚状况，店小二已迎了上来，躬身道：“大人物来了啊！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

今天又下雨了，气温又降了好多，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