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怒

腊月二十九，岁尾封印之日，这是官府春节休沐前重要的仪典。以往的京都此时已是浓浓的年味，街头巷尾都将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可是今年不一样，前有方池街命案，后有阁老遇刺，再加上连日来大街上有重兵巡逻和不断有人被缉拿下狱，就连黄口小儿都知道外面出大事了，轻易不得出门。

萧弘济拿下御林军的副统领吕信后，收集证据做实了他在方池街破坏罪证的事，雷霆之势就治了一个欺君之罪。而后他又借着这件事夺了御林军管理京都治安的权力，趁势还给御林军来了一个大清洗，把能查出暗门安插在御林军的人全都缉拿下狱。虽然依旧有人诟病武鸣王府专横跋扈，可朝臣们到底还是站在萧弘济这边，赶在过年前就平了民愤。昭帝对事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每天眼睁睁看着奏报，再亲手下旨剪除自己的羽翼。

萧庚辰是连夜进的京都，回府后只得草草换洗穿上官袍，连早饭都没来得及用就跟着萧弘济一同上朝。他本就仗着昭帝的纵容，以往上不上朝全凭他的意愿，离开京都的这些日子，大家只当他是在外帮着萧弘济彻查京中大案，今日封印大典，在早朝上见到他倒也不意外。

“皇上驾到！”

昭帝在宦官的簇拥下，缓步走到龙椅前，在朝臣的山呼中缓缓落座。他望了萧庚辰一眼，知道他这次是瞒着眼线出了城，路上又甩脱了追踪，现在赶着封印前回来，定是查出了什么事，便先发制人道：“萧世子这些日子告假不上朝，可是错过了武鸣王雷霆办案的风姿，京都得以恢复太平，可全赖萧卿的殚精竭虑。”

“职责所在，皇上谬赞。”萧弘济领着萧庚辰出列恭敬行礼，他们早就看惯了昭帝对武鸣王府的明褒暗贬，他这话的意思明显是要卸磨杀驴，如今民愤已平，危机已解，自然又可以借着抬举萧弘济引朝臣对他们口诛笔伐。这样的明争暗斗会因为方池街这样的大案停下一会儿，使其他朝臣不说一致查案，至少也是不会添乱，毕竟只有太平了，才可以继续动武鸣王府。

“血案方平，年关在即，若无事启奏，便早日退朝。”

“臣有本要奏。”都察院的言官最会察言观色，一佥都御史早就看不惯萧庚辰肆意缺席早朝，揣摩出圣意后便上奏道，“我要参武鸣王府萧世子，无诏擅自离京。”

“启禀皇上，佥都御史所言甚是，臣甘愿领罚。”萧庚辰执玉笏跪拜于台阶下，认罪认得干净倒让其他朝臣大吃一惊。要是放以往，他定能找出千万个借口，诸如巡视城外马场、督查粮马道之类的，反正没人手中有证据，他去了哪里全凭他说，派人去查证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昭帝担心他憋着什么坏，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查问，转而道：“此次武鸣王府有功，这等小事不必拿到朝堂上说。”意思便是可以弹劾，只是得换个方式弹劾，佥都御史了然于胸后，躬身退回自己的位置。

“皇上恕臣擅离京都之罪，臣本该领旨谢恩，不再纠缠，只是臣有一事还请皇上做主。”萧庚辰也不等昭帝开口，直接往下说，“世人皆知武鸣王府为迎瓦刺公主入府，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做了准备。”

“庚辰！”昭帝见他提及瓦刺公主，忙高声喝止，“公主的事，自有礼部为你操办，你只需等着当你的新郎官就好。”

萧庚辰不知道高致没有同昭帝说也吉公主有孕的事，以为他是怕皇家的颜面扫地，所以没有理会昭帝的喝止，大声道：“公主已有身孕，臣不敢夺人妻儿！”

这下就连昭帝也不能保持镇静了，他倏地站起来，缓缓问道：“你说什么？公主已有身孕？”他并不知道高致和也吉已经圆房，不然必不会留下也吉的孩子，更不会同意继续将也吉嫁入王府，所以派出的信使也只是传话切断珉州的管道而已。

天子之怒，所有官员跪倒一地，他们只知道三皇子高致出使回来后不见瓦刺公主入京都，也曾在早朝上问及，可后来见武鸣王府开始准备婚事，昭帝也不曾提起，就当是联姻之事没有变化，没再关注。现在萧庚辰突然提起，还道公主有孕，话里话外还是他人的孩子，这可不就是瓦刺明晃晃地打了大昭一耳光？

萧庚辰虽跪着，却背脊直挺，不卑不亢道：“这次臣原想北上沧州，却不巧在珉州留宿时遇到被藏在行宫中的瓦刺公主，行宫遇袭失火，也吉公主被救出来时，险些就动了胎气，好在有医家圣手搭救。据悉，她已有三月的身孕，应是还在瓦刺时就有了良配。”

他虽然不能抬头看天子的威仪，却也能感受到朝堂上的氛围，见昭帝良久不曾说话，他又继续把事情交代道：“臣在救出也吉公主后，就一路护送回了京都，途中还曾遭遇杀手。也吉公主藏在珉州行宫，途中又遭人截杀，不知此事是否与北信侯有关，还望皇上下旨彻查！”

“退朝！”昭帝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怒气冲冲地回了宫。等脚步声渐远后，萧庚辰才缓缓起身，正迎上萧弘济赞许的目光。在来时两人就商量好，无论早朝上发生什么，只要将公主有孕一事在朝臣面前说出来，就算昭帝要保高致，也必保不住北信侯，左右这两个人是逃不掉的。

“臭小子依旧牙尖嘴利啊。”萧弘济拍了拍萧庚辰的肩，知道他往返珉州定是吃了不少苦，回来后也只来得及将也吉公主的事讲清楚，其他的事还未提及。从京都到珉州，打马往返需要十日，再加上回程有马车不能行快，萧庚辰定是有好几次连夜赶路才回得来。想到这里，萧弘济不免漏出一丝慈父的神情道：“走，回府好好洗洗你身上的臭汗！”

打蛇七寸，上去就是干！这才是疯狗的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