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书信

近来无事，陆晴曛只等着武举舞弊案查清楚。得了孤本的她，就连用膳的时候都要抱着读。

“小姐。”怡婷刚刚收到消息，俯身在她耳边小声道，“孟青今日让你过府，老爷来信了。”

陆晴曛双眸闪过一丝喜色，就连早膳也不用了，放下书就道：“备马，现在就去。”

定坤阁遍布大昭，就连邻邦也零星开设分舵，陆之林无论身处何方，只要想传信回京，总是比其他捎信途径要快的。

可问题是，陆之林和沈知清离京已有三个多月，从未寄回一封书信。哪怕左医圣告诉她在进京前见过陆之林，还道他安然无恙，却因为他不肯细说，便让人生疑。加上追在陆之林身后的五拨人马，陆晴曛还以为是其他人合伙来蒙骗她。

快马赶到孟府，陆晴曛并没有失分寸，比起上次陆之林病倒，她更加沉稳来，却还是掩盖不住心中的焦急。

“我爹来信了？”陆晴曛才跨过门槛，就蹙着眉头道，“爹娘现在可是在山庄？”

“不在。”孟青手中还拿着定坤阁重组方案，还在琢磨着京都的死角怎么安排人手。算着时间，他知道陆晴曛是收到消息就赶过来，就把开启的机巧盒子推到她面前，让她自己看。

这种机巧盒子只能开启一次，定坤阁用于传输绝密的书信，好防止其他人偷窥，可见信中内容十分隐秘。

盒子中有五封信，有一封是孟维写给孟青的，已经被拆开。其他四封，都是写给陆晴曛的。

陆晴曛抱着盒子坐下，认定信封上是陆之林的字迹后，叹出一声：“力道没变，看来没出事。”

孟青皱皱眉头，没有应话，继续琢磨起定坤阁重组的事。

陆晴曛一心扑在书信上，压根没注意到他的这个小动作。

“京都事变，青皆据实相告。夫君子之行，在明广德，念天下之为先，力行冶性，而不在罪己。聚散不从心，重情则自缚。椿萱并茂，珍重勿念。”

与陆之林的劝诫不同，沈知清信中则充满对陆晴曛的担忧，尤其是知道她曾重伤濒死后，更是不断在信中强调要以自身安危为重。

比起陆之林夫妻报喜不报忧，孟维和左医圣就没这么多顾及。

他们一个在信中控诉陆之林仗着辈分高，不听安排，非要在其他势力紧盯淮安的时候，到山脚办学堂，害得大家又要亡命天涯。

一个在信中大骂陆之林是执拗大倔驴，出京路上受了风寒加赶路摔伤，身子没好透还要到处折腾，直呼他这是要砸自己的招牌。

陆晴曛看信的过程中，一时掩嘴轻笑，一时凝眉沉思，倒像是今日才知道克制守礼的父亲，在好友面前依旧是顽童。

“伯爷和祖父虽多年不见，情谊却日渐深厚。”孟青重新放下手中的方案，正色道，“他们兄弟三人如今相互作伴，就算没有我们后辈相陪在侧，也不会出事。你在京都谋事，大可放心。”

陆晴曛拿起孟维写给孟青的信默读起来，正好印证心中的猜测：孟维在孟青面前，同陆之林一样，会在后辈面前端着威严！

“师父为何特意来京都一趟？”她将信件收好，自问自答道，“定是因为父亲病重，缺味药引，秋鸿又要来京都助我，他老人家才想着一箭双雕，正好跟过来，好见见我。”

与机巧盒子一起送进京都的，还有定坤阁秘信。孟青早就习惯了孟维的偏心，却不会因此心生怨怼，早就将自己的心腹渗透进山庄，一直派人盯着那边动向。

除开掩护陆之林撤离消息有断过一段时间，等稳定下来后，都会事无巨细地报到京都来，所以他不看写给陆晴曛的信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谁料正巧碰上你不要命？”孟青懒散地撑着脑袋，语带责怪地腹诽道，“身处险境，与主动送死不同，下次我一样不会为你遮掩。”

“你想让三个老顽童约束我，他们却想我去管不听话的人，到底是首尾乖互，最后谁也管不了谁。”陆晴曛将收好的书信交还给孟青，直接站在书桌旁边拿笔回信，“好在胜利在望，事态发展皆如所愿。”

飘逸出尘的行楷随着笔尖，慢慢呈现在信笺上，半点看不出是女儿家的字迹，倒像是哪位书法大家的墨宝。

“父母亲大人及尊鉴膝下，晴曛跪禀。顷颂华笺，久思涵养，定谨守保身之训。京中事，多纷杂，然牙璋易碎，祸之昭华，凤阙勾心，民意日去。孩儿难持中立，恐负先恩。书短意长，恭请福安。”

信件被她亲手封好，游走半个大昭后，再由陆之林展开。

孟维在一旁不满道：“曛儿写给我的，你仗着是她老子，就想越过我去？”

“父母亲大人及尊鉴膝下。”陆之林斜睨他一眼，得意道，“首位是我，你和老左排在最末，有什么可争的？”

左医圣冷眼旁观，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吃味，默默在心中决定今晚要添些黄连到陆之林的汤药中，好让他分不清什么是苦，什么是醋。

一纸仅有寥寥几字，还不如孟青的书信详细，但陆之林读着却皱起眉头。

他将信笺递出，叹道：“恐怕是回不来了。”

“什么回不来！你咒我曛儿是不是？”孟维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我还等着她来给我送终呢！”

左医圣冷笑一声，讥讽道：“你不找你儿子送终，缠着我曛儿做什么？”

行走江湖的孟维生死看淡，对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也还算看得开，丝毫不对得有被冒犯，但这种洒脱并不会影响他的反击，他毫不客气地反驳道：“你个终生未娶的，连送终的都没有，怕不是想逮着我曛儿来给你摔瓦？”

“一口一个我曛儿我曛儿，你们可别忘了我才是她亲爹！”以往在京都，陆之林要维持严父的形象，很少亲昵地叫陆晴曛小名，如今损友在侧，百代文宗陆首辅竟会生出危机感来。

“武鸣王府飘摇未定，曛儿怕是想扶一把。”孟维读完书信后便敛了神色，目光沉沉地看向远方，“曛儿若是回不来，我们干脆回京都算了，我不想曛儿没人疼。”

“你可别去添乱。”陆之林无奈的摇摇头，“晴曛天资高，除去她作茧自缚，京都没人能制住她。顾好我们自己，让她无后顾之忧，便是给她最大的支持。”

他是陆晴曛生父，亦是其恩师，最是了解陆晴曛秉性才能，可这话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广袖下颤抖不安地手，早就出卖了他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