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清谈

聚拢在城门围观的人先后散去，萧庚辰笔挺地站在原地目视远方。

武鸣王领兵出征，城墙上士兵都要列队在城门口相送，只陆晴曛几人在上面，气氛显得格外凄凉萧瑟。

陆晴曛和孟青站在正楼高处，注意力一直放在护城河畔的武鸣军身上，竟没留意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柳夫人，竟然会到这里来送别萧弘济。

“柳夫人与萧庚辰不睦已久，他怎么会顾及柳夫人的处境。”陆晴曛不解地问，突然回想起萧弘济离去前提起的事，“武鸣王让柳夫人好生照料他还差不多。”

孟青用手撑着城墙，双眸微眯，思索道：“可是柳夫人一直是在盯着萧庚辰看，难道她不想跟着武鸣王去北地？”

似乎察觉到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柳夫人下意识地回头，正巧对上陆晴曛与孟青来回打量的目光。

“怡婷，你去同柳夫人打个招呼。”陆晴曛复看向站立不动的萧庚辰，手中的满翠手串转得更快，“既然遇上了，我们就去会会她。”

怡婷称是便先一步下楼离开，秋霜闻言则收了玩闹的心思，变得及其乖巧地跟在陆晴曛身后缓步下楼。

“柳夫人出门怎么不让辛冬跟着？”陆晴曛朝她福身，含笑道，“失了王爷的京都，可没有往日太平。”

柳夫人的目光在孟青身上停留片刻，才道：“不曾想会如此巧，能在这里遇到世子妃。”

“风光旖旎，登高可尽收眼底。”陆晴曛熟练地用话语打太极，只是悄无声息地垂眸盯着萧庚辰，意在提醒柳夫人，自己知道她的心思不在萧弘济出征，而在萧庚辰身上。

“庚辰是王府唯一的后嗣，世子妃是忌惮我身上流着一半瓦剌人血脉，怕我在这种时候对他不利？”

陆晴曛恍若未闻，只是含笑看着萧庚辰的背影。

“王爷此番北征，明知是个阴谋，还是义无反顾地领兵出征，是凶是吉本就难测。若此时庚辰再遭毒手，武鸣王府又能撑到几时？”柳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双眸中没有一丝波动，“世子妃疑心我是潜藏在王府多年的探子，蛰伏多年就为了这一个时机倒也正常。不过，世子妃可以尽管用手段去查，去防，我自问能经受得住你的任何查验。”

陆晴曛突然反问道：“你就不想跟着去北地？没有王爷庇护，你的身份一旦揭穿便只有死。”

“偷得浮生几时安？”柳夫人轻笑出声道，“王爷给我的照拂已经足够多了，我能回报他的就是留在京都。”

热风轻拂而过，将城楼上静立之人的额发扬起，扑打在额面上的热浪跟着印在心中，变得滚烫。

“我们本就是无根之人，从来不知故乡为何物。那么，北地又有什么值得我日思夜想呢？”柳夫人抬手扶着垛子，无悲无喜道，“我本就生而与你们不同，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

陆晴曛突然问道：“王爷不会再回京都了，不是吗？”

“我得看着庚辰名正言顺地去北地，不能让人给他扣上个抗旨不遵的帽子。”柳夫人坦然道，“日头渐高，世子妃还是早些回府吧。”

话落，她朝孟青微微颔首，便径直离去。

“她在说谎。”孟青望着柳夫人消失的背影，突然开口道。

陆晴曛收回目光道：“自然，她出生在战争与苦恨中，造就她铁血刚强，可如今却甘心深居内宅，其中原由值得考究。”

“你不是说她手握着武鸣王府的秘密？”孟青不解道。

“的确，但若无关大局，便没必要追问了。”陆晴曛转动手串的手一停，反问道，“武器的事，你可处理好了？”

孟青颇为头痛道：“已经连夜传信去各大锻剑世家，各分舵也已开始搜集能采买到的武器。只是，这些东西就算收集起来，也是分散在大昭各处，再加上武鸣军中还有昭帝的探子，底下的人要怎样运过去？”

“好办。”陆晴曛轻笑道，“你命人把押送武器的车队给截了，负责分派的武器的将领自然会张贴告示征用。到时候，你再以定坤阁的名号送过去，他们自然不会疑心。”

“你就不怕武鸣王还想借着这批武器生事？”

“战事紧急，北线严锁，现在就算押送武器的车队被劫，瓦剌也不会得到消息，他们依旧会出兵。”陆晴曛对打仗没有什么好计谋，却最懂得算计人心，“若我没算错，在武鸣王抵达北境前，瓦剌不会大举出兵，只会小规模骚扰边境，好耗费武鸣军的弓箭粮草。等武鸣王拿到昭帝为武鸣军准备的武器后，瓦剌才会大举进攻。”

孟青了然道：“若武鸣军拿到的不是偷工减料的武器，而是我们筹措的武器，瓦剌出兵自然要吃苦头。”

“他们想在此战中大胜武鸣军，擒拿武鸣王，那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屹立不倒的武鸣王府。”

孟青笑出声打趣道：“你这话说的，听着像你是武鸣王府的一员。”

“虽不是王府一份子，但现在也能算是盟友。”陆晴曛耸肩道，“同仇敌忾，江湖儿女也会这么做。”

“说的不错，否则那些世家哪肯把家底交给我？”孟青得意回呛道，见她迈步离去，忙问道，“你就走了？不管那木头了？”

陆晴曛头也不回道：“他受得住毒日头燎烤，就这样晒个几天都不关我的事。”

孟青无比同情地垂眸看了萧庚辰一眼，无所谓地笑出声，忙迈步追上远去的主仆三人：“不等我就走，那爹留给你们的东西可都归我了！”

四人嬉笑打闹着离开城楼，好不快活。尤其是秋霜在听到有好东西的时候，直接就缠得孟青脱不开身。光看他们的身影，还以为他们是来游玩的。就这样，陆晴曛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在回程时也含笑着闭目养神。

街上行人与马车来来往往，但并不妨碍她的马车平稳前行。可猝不及防，马车突然停下来，陆晴曛没有防备，险些面朝前栽倒。好在秋霜手疾眼快，把她扶住。

将人扶稳后，秋霜忙掀帘呵斥道：“究竟谁不长眼，也敢惊我家小姐马车！”

“陆晴曛可在？”傅灵宜早就下了马车，她站在街道上，朝秋霜下巴微抬道，“让她出来，我有话要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