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逐鹿

北信侯从山谷往西逃窜，沿路设防，一片狼藉，想要在短时间内清扫干净并不容易。按秋鸿的部署，在掌控住局面后，队伍两端逐渐合拢以完成收网。

可这边才刚刚结束战斗，都还没开始往山谷方向移动，秋霜就领着人过来汇合，这自然是她口中的援兵的功劳。

所谓援兵，虽没有穿着统一的服饰，可陆晴曛一眼就认出是武鸣王府派来的人马。无他，只因军队中对士兵的配置都是统一的，而不像行走江湖的豪杰这般，只配备自己最衬手的武器。

“世子妃恕罪！”那首领参跪在地，请罪道，“小的并非有意隐瞒，奉命假扮猎户以作暗哨本就是我的职责。昨夜世子突然来访……”

“慢着。”陆晴曛抬手打断道，“世子呢？”

“自然是在王府。”

陆晴曛缓缓扫视着援兵，这乌泱泱几百人可不是府兵能够调动出来的。她心下一沉，不安道：“你们都是从训教司来的？”

“是，日前世子传信吩咐，即日起关停训教司，集结所有势力静候京郊。”

“难怪他敢只身带我出城。”陆晴曛都被气笑了，就小声地嘀咕一句，复又严肃地追问道，“世子给你们下的命令是什么？恐怕不是助我脱身这么简单。”

那人欲言又止，按身份，陆晴曛问话，他不得不答。训教司并不属于朝廷机构，算是武鸣王府的私兵，专用来磨练府兵精锐，算起来无官无职，面对主子自然只有毕恭毕敬的份。

可如此机密的命令，萧庚辰也没说要不要避讳陆晴曛，况且还是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于是他为难地看了看四周，最后选择低下了头。

陆晴曛飘身下马，示意身边的人退下：“你单独同我说。”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那人也不敢三缄其口，上前来用极小的声音说：“世子命我们助世子妃脱身之后，直接放弃京都的安排部署，乔装打扮往北线去。”

“那他呢？”陆晴曛蹙眉道，“没了你们，他就甘心留在京都作为王爷的人质？”

“小的不知。”

“胡闹！”陆晴曛直接呵斥出一声，吓得那首领一激灵。她回神道：“昨夜世子是拜托你去找王爷？”

“战事吃紧，又不见消息传来，世子担心瓦剌有诈。”

难怪萧庚辰昨晚毕恭毕敬对着他作揖，看来他所谓的寻找王爷是冒死也要见到真人才作数的，否则大昭的定海神针一倒，丢失的可不是几座城池这么简单。其他邻国，一定会趁这个时候咬上来，拔出刺在五国中的这根硬刺。

“师兄。”陆晴曛心中很快就有了主意，朝秋鸿招手道，“让苏方和宋子煦配合他们北上，北线战况一定要尽快传回京都。”

秋鸿何其敏锐？惊诧道：“你不走了？”

陆晴曛说的是传回京都，而不是传回他们原定离京要去的池州。

“你先查看伤员，稍作休息。”陆晴曛偏头吩咐道，等人带队在山脚休息，她才迎上秋鸿询问的目光，点头道，“京都已沦为虎狼之穴，昭帝还用太平加以粉饰，可京都终究成不了可有可无的鸡肋，这里毕竟是大昭的权力中心。”

她长叹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北信侯出现前，我本以为皇室气数已尽，可今日我才意识到，弄权失人心的只是昭帝而已。”

“论大道，没人能说得过你。”秋鸿垂眸道，掩盖在广袖下的手悄悄握紧佩剑，“你只是突然不想离开而已。”

“等战事平息吧。”陆晴曛像是在劝服自己一般，“等战事了了，任武鸣王去同昭帝争。现在，我确实不想走了，心中总觉得会出大事。”

“你想怎么做，就大胆去做吧。”秋鸿能看穿她的想法，自然不会全盘退让，“只一点，要做戏也不能假戏真做。”

陆晴曛粲然一笑，弯着眉眼点头应下。

就在旁人远远打量着两人，以为谈话要结束的时候，秋鸿突然快剑出鞘，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就在陆晴曛的衣服上划了好些个口子。若走近细瞧就会发现，秋鸿的剑气甚至没伤及她皮肉。

秋鸿收剑入鞘，高声道：“秋霜。”而后，他撇开目光，就迈开步子往山脚正在休息的武鸣王府私兵去走。

秋霜被吓了一跳，领着怡婷飞快的跑过来，问道：“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装可怜，扮柔弱。”陆晴曛抬起双臂，吩咐道，“按着秋鸿划好的口子，帮我弄些血迹。”

她语气轻快，心中却是沉重的，因为她现在才意识到，京都早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京都了，有多少变数藏在其中。萧庚辰遣散训教司，只留府兵在京，他手中一定还握着其他的信息，才让他下达这个命令。

最让她不安的，还属宁王。从北信侯话语透露出的，他已经掌握藏在大昭的整个铁鹰卫，甚至京都中的凭天羽令也可以调动。宁王想要争位的雄心不再掩藏，昭帝今日等不回消息就知道宁王叛乱，势必防着他，那么宁王以后要怎样回京夺位呢？

“小姐，好了。”怡婷出声打断陆晴曛飘飞的思绪，还把沾了血的帕子递上。

陆晴曛也不忌讳，只是接过后愣愣神，自嘲道：“书香世家教养出的儿女，竟会用鲜血点红唇，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话落，她就用帕子在脸上抹出几道血痕来，乍眼看去便是身受重伤，凭借回光返照才不至于倒地的人。

“我要回王府，你们……”

秋霜抢道：“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陆晴曛好笑道：“你要黏着我一辈子不成？”她揉着秋霜的脑袋，笑了笑，又为难地看向怡婷，“此去危险，怕是……”

“小姐是嫌我没用吗？”怡婷直接跪地不起，学着秋霜以前耍赖的样子道，“是，我不会武艺，也不懂绸缪，可是……”见陆晴曛不为所动，她急得带起哭腔，“小姐能不能不要把我送走。”

陆晴曛长叹一声，扶起她道：“芷艺和林娘都知道要从新开始生活，你怎么还要留在京都？”

她知道怡婷过去跟着来京都，是抱有对荣王的仇恨，等着看他的结局。如今却是为陆晴曛留下，她又怎会不知呢？

“就快要到下朝的时候了，我先行一步，你们稍后再来，就说被我们是被御林军冲散。”陆晴曛拍拍怡婷的手，算是同意了。

而后在众人的目光中，她翻身上马，扬鞭疾驰而去，奔向那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