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路障

寂夜萧条，皎月隐于浓云身后，给这片土地投下令人绝望的阴影。

武鸣王府四周戒严，负责巡逻的御林军刚刚完成轮换，远远就看到有一行人疾驰逼近。将士还未看清来人，就已经在巷口设好路障，严阵以待道：“此处管控，无关人等速速离去！”

孟青闻声勒马止步，堪堪在撞上路障前停下。他快速地扫视御林军布防情况，攥着马缰停稳道：“晋王殿下可在？”

“原来是孟大人。”将领认出来人是孟青，嘴上虽尊称他为大人，却没有下令移开路障的意思，“不知大人有何要事？”

“要事不敢当，就烦请将军为在下通传一声，就说孟青专程到访，特来寻晋王殿下。”

他只要对方去通传晋王一声，御林军自然没有回绝他的理由，于是那人转身就往武鸣王府方向走去。

孟青朝堵在巷口的御林军抱拳致谢，可他的笑脸却在调转马头的瞬间变成面若寒霜。掀开马车车帘，陆晴曛正背对着他跪在车厢中，小心翼翼地用帕子为柳夫人擦拭着口鼻流出的污血。

那方手帕原本洁白无暇，只在一角绣有一枝绿梅，如今已被污渍染透，变成赭红色。马车上没有热水淘洗，柳夫人惨白的面庞上还留有血迹，陆晴曛怎么都擦不干净。

孟青神色微敛，不忍道：“还是晚了？”

“昭帝棋差一招，不知道武鸣王留有九龙监国金杖给柳夫人和萧庚辰护身，分明就差一步就能扳倒武鸣王府，昭帝怎么会甘心，又哪里肯放过她？”陆晴曛的语气十分平淡，根本听不出情绪起伏。

“如今昭帝动不了萧庚辰，而柳夫人无名无份，又没有母族撑腰，换了谁都能将她置之死地。”她顿了顿，轻叹道，“可我总觉得，柳夫人不是逆来顺受之人，也许她死前选择相信昭帝的话。”

孟青偏头看向正紧盯这边的御林军，状似无意道：“九龙金杖被收回，我更倾向于他们谈好一桩买卖。下朝时，昭帝明显话里有话。”

“难猜。”陆晴曛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严肃道，“晋王若不放行，我也不肯把人交给他。”

“晋王不同于其他皇室宗亲。”孟青斟酌着用词，最后无奈道，“就是认死理，不懂派系之间的博弈。”

说话间，晋王在火把地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诧异道：“孟兄，就连你也要掺和进来？”

孟青和陆晴曛交情匪浅早就不是什么秘闻，有怡婷的婚事在前，旁人自动将孟青划在陆晴曛的羽翼之下。他乘着陆家的风，就算及第后无官无职，照样在京都中混得风生水起。

白天里陆晴曛毫不遮掩地为武鸣王府出头，现在孟青又深夜到访，还带着这么多护卫，很难不让人误会。

“殿下辛劳。”孟青恭恭敬敬地下马行礼，毫不避讳道，“掺和倒不至于，就是想问问殿下，皇上明令王府中人不得离开一步，是否意味着外人不能探视？”

他打商量道：“就算收监入狱，亲眷也有探视的权力不是？”

他没有直说柳夫人的事，并不是要保密，而是武鸣王府的姬妾死在外边要送回王府，这事在京都权贵眼里，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若是直接和晋王言明，反而有作践他的嫌疑。因为姬妾之死而惊扰晋王，怎么听都不是尊重对方的样子。

晋王为难道：“并非本王不愿通融，只是父皇盛怒之下，难保不会追究这件事，届时岂不是本王害了你？”

看得出来，他并不是随意搪塞孟青，而是真的这般担忧。

孟青刚想开口游说，就听陆晴曛隔着车帘道：“晋王殿下好意，是我们强人所难了。”

她掀开帘子探出半个身子，笑弯着眉眼看向晋王，与白天在王府门口咄咄逼人截然不同。“是我们考虑不周，倒让殿下为难了。”

开口就连连道歉，这着实让晋王骇然。都说笑面虎难防，大抵就是如此吧。

陆晴曛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不动神色地抬手从头上拔下玉簪。她隔空递向晋王，那玉簪映着火光发出柔润的光泽：“劳烦殿下将此物交给萧世子，就说我如今身份尴尬，不必再等我回府。”

“这……”晋王总觉得事情没她说的这么简单，但她说的分明是事实。

面对这玉簪，他接下怕有局 ，不接又丢了胸怀，竟要恶意揣度一个女子。

孟青接过陆晴曛递过来的簪子，像是密友间的嬉闹般，顺势将玉簪别在晋王腰间，打趣道：“留个念想而已，殿下若怕玉簪里夹带密信，大可以让能工巧匠来查验。”

他顽劣地拍了拍晋王的腰间，开玩笑道：“但是在检查无误后，殿下切记要把玉簪转交给萧庚辰，否则这不就成了殿下公然受贿？若传成殿下与陆家小姐私相授受，那晋王妃可是要闹进宫的！”

“胡闹！”晋王见他越说越不着边际，忍不住低喝出声，但到底没再推脱。毕竟孟青这话说得漂亮，就算晋王要查也是顺着他的话做，外人无法指摘。

陆晴曛见事情已成，含笑点头道：“那么多谢晋王殿下。”

晋王被她的笑弄得浑身不舒服，客气一句后就假借公务繁忙告辞了。

孟青一跃翻身上马，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渐渐收敛起那玩世不恭的洒脱。轻抖缰绳，他吩咐道：“回府！”

孟府与武鸣王府处在相对的城区，他们在回孟府前，还要赶在宵禁前去寻秋鸿。可是开门相迎的，只有年幼的苗千一人，她就连其他人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现在还是盛夏，天气暑热，在孟府为柳夫人设灵堂并不现实，陆晴曛原打算让秋鸿帮着延缓柳夫人的尸身不腐，如今只能转而寻求李婶的帮助，等他们赶回孟府都已经过是宵禁时分。

守在大门口的秋霜一见到马车驶来，就着急上前掀帘回禀道：“小姐，有武鸣王府的人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