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她做了个梦。

梦里的自己站在荒凉无人的空地上，此刻大雾弥漫，忽而一阵冷风，吹得她缩了下脖子。

浓雾也被吹散开来，露出身后的老旧院子。

这院子占地很大，但围墙都已泛黄掉灰，墙角潮湿发霉，上头的窗裂了好几个洞，只用报纸和胶布草草封上，看起来萧瑟得很。

外围的草地则摆了些老旧的儿童设施，掉色的塑料滑梯，吊绳有些松动的秋千，生锈的摇摇板，风一吹便发出吱呀声响。

沙地上还有几个沙坑，苏染转头，看向旁边生锈的铁杆。

上面挂着块铁牌，在浓雾的笼罩下只露出一小块牌角，隐约能看出三个字。

……孤儿院。

里面传来孩童的嬉闹声音，听起来很是熟悉。

苏染回忆了会，突然想起自己最开始就是在孤儿院里，因为心脏病而早早去世了。

这是个梦吗？

如果是梦，这个梦要告诉她什么？

苏染等了许久，见什么都没发生，干脆推开孤儿院的铁门走进去。

破旧的长廊里真有孩童在打闹，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几个小孩往苏染的方向看过来。

她微凛，下意识解释道：“那个……”

“这门怎么又开了？”

其中一个小孩径直从她身边跑过去将门关上，回来时朝其他同伴抱怨道。

苏染一愣，伸手到离她最近的小孩面前挥了挥，见对方表情不变，眼神都没任何游离，很明显没看到她。

“最近门锁有点坏了，风一吹就开啦。”其中一个小孩解释道。

“院长知道吗？要不去跟院长阿姨说一声。”

“院长早就知道啦，这不是没钱嘛。”

“也是，有钱还不如多煮两顿肉给我吃，我都好久没吃到肉啦～”

关门的小孩嘻嘻哈哈说要换个地方玩，几个小孩起身离开。等身影消失在拐角，苏染才沿着几人离开的方向走。

这个孤儿院虽破，孩子却不少，时不时有几个大人走过去，看模样像是孤儿院的工作人员。

苏染随意扫了几眼便继续往前走，看到一处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那个小女孩真留吗？”

门上掉漆的铭牌标注着“院长办公室”几个大字，苏染垂眸，将门推开了点。

里面有两个女人在对话，两人年纪相仿，大概都在25岁上下。坐在办公桌前的女子留了头短发，戴着眼镜，神情肃穆，眼神透着与这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苏染猜她就是这家孤儿院的院长。

说话的是另一名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声音带着抱怨：

“说得难听点，我们收留小孩是为了等人领养，给我们一笔钱来维系日常开支。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只能活到20岁，谁会领养她自找麻烦啊。”

“她是聪明，但性格也孤僻，跟其他孩子根本合不来。就算长大，也不会报答我们的。”

院长手肘压在办公桌上，交叠的双手撑着下巴想了会。才开口道：

“花不了多少钱，留她在这里吧。”

女人微怔，听到门外传来喧哗。她快步走出去，将门关上后对走廊里吵闹的小孩斥骂道：

“打闹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胆子越来越大了！”

“是那个怪物先惹得我们……”

几个小男孩委屈的声音透过门传进来，被女人嘘了一声，随后便没了声音。

院长叹气一声，摘下眼镜后靠到椅背上闭目养神。

侧面有轻微的开关声响，院长睁开眼，看到一个身穿牛仔背带裤，绑着马尾辫的瘦弱小女孩背对她在关门。

院长看也不看就知道是谁，朝小女孩的背影温和笑道：“你来啦。”

女孩转身过来，熟悉的五官让苏染一震。

她快步走到院长身边，欲言又止地看着对方。院长看着女孩白皙柔软的面容，伸手捏了下她的脸，神情慈爱道：

“怎么，有心事？”

女孩点头，站了一会才犹豫出声：“那几个男生又叫我小怪物了。”

院长叹气一声，抱住她安慰道：“别放在心上，他们不是故意的。”

她还想再安慰两句，就见小女孩抬头，眼神纯真无邪。

“要是，他们能去死，那就没有这么烦恼了。”

院长愣愣张唇，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女孩。

苏染一凛，刚要继续听她们说了什么，就见两人像是被按下暂停键那般突然定格。

清冷声音在她耳边突然响起：“苏染，快醒醒。”

苏染猛颤了下，蓦然睁开双眼。

入眼是白色天花板，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沁入鼻尖，宣告她正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

苏染呼吸急促，下意识收紧手，才发现手上像是抓了什么东西。

修长且骨节分明，关节有茧，带着干燥的温暖。

“好了，别摸了。”

原本清冷的男声因她的举动有些僵硬，苏染还还沉浸在刚刚的噩梦中，闻言抬眼，看着床边的男人时迷迷糊糊说道：

“黎哥哥……”

男人瞬间瞪大双眼，径直起身坐到她身边，冰冷声线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

“……再叫一遍？”

隽美如神祇的面容突然在眼前放大，苏染意识回笼，发现是黎墨时瞪大双眼。

“黎墨老大？你怎么在这里？！”

……又是差一点。

黎墨淡淡看着她，没有接她的话。

“你梦到什么了？”

上次在外面，他便没问太多。这次只有他们两人在，他可不会允许她转移话题。

幸好苏染也没什么感觉，闻言疑惑道：

“你怎么知道我做噩梦了？”

黎墨将手抬起，上面软软还搭着她的爪子。“不是做噩梦能抓得这么紧？”

苏染一愣，赶紧把手收回来，脸色涨红道：

“你、你就不能挣扎开吗！！”

黎墨微转了下手腕，若无其事道：

“你力气很大，我挣脱没成功，就任由你去了。”

像是要证明那般，黎墨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让她看清手腕上因抓太紧而产生的一圈红痕。

苏染虽然脑子还有些晕，但要听清他话里的漏洞还是很容易的。看完后忍不住嘀咕：

“老大，做好事就做好事，何必隐姓埋名……”

“闭嘴。”

好吧，天大地大，老大最大。

苏染识相闭嘴，正想换个话题，门便被人一把打开。

“苏染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