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纸帆
“小二子,你若休息好了,咱俩就去前头逛逛。近些天总也睡不踏实,你陪我去寻只安神的香囊放枕边吧。”在凉茶摊坐了片刻的苏星挽,对身旁假装在看着来往行人,却时不时偷看自己的莫腾温柔的说道。
“阿挽不累吗?”莫腾有些关切。
“你在就不累。”苏星挽话一出口,顿觉羞赧,还不待莫腾反应过来,便一边拉着他起身,一边红着脸催促道:“哎呀,我不累的,咱早些逛完便去寻萌萌她们吧。”
“好嘞。”莫腾点头应允,倒似没注意到她有何异样。喊来茶摊老板付完茶钱,他便将苏星挽方才买来的物件包裹拿在手中,正欲起身,忽然听得身旁有个陌生的声音说道:“二位这便要走吗?”
莫腾和苏星挽转身看去,说这话的是个华冠锦服的公子哥,身边站着位满头白发的老先生,也不知二人几时来到他们这桌旁。莫腾和苏星挽相视对望,发现了彼此疑惑不解的眼神,竟都不认识这凭空冒出来的贵公子。
正纳闷间,却见这公子哥抱拳作揖微笑道:“在下荆长生,方才于这庙会之上,见着您二位仪表堂堂,风姿灼灼。特别是这位姑娘,生得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我荆某人心生结交之意,本不愿惊扰,只是怕于这人海之中,擦肩而过,倒负了这一眼之缘。思量再三,还请敢问公子佳人姓甚名谁,居于何处?日后如有机会,定当登门拜访,再续长缘。”
这荆长生说起话来温文尔雅,言语间倒也对二人颇是恭敬,只是在那满面春风的笑脸之中,一双眼睛却如烙铁一般一直黏在苏星挽身上,对一旁的莫腾熟视无睹,好似完全不存在一样。
莫腾见这位公子气质优雅,谈吐不凡,倒也没有多想,抬手回礼答道:“在下姓莫单名腾字,乃是诚丰酒楼的店...”
“这位公子好生奇怪。”苏星挽起身打断了莫腾。她自小生得好看,如眼前这人一般叨扰搭讪的登徒浪子自是见过不少,只是后来这落星镇里里外外,十里八乡渐渐都知晓这“西域第一美人”竟是苏大官人府上的大小姐,便也无人再敢放肆。而这位锦衣公子,听口音并非本地之人,虽说言语并无冒犯,但直勾勾的眼神盯得苏星挽很不舒服,便没好气道:“公子与我们不过萍水相逢,问题倒似那城门侍卫盘查身份一般。我们还有朋友在前方相候,恕不奉陪,公子还请自便。”说完便拉着莫腾头也不回地离开茶摊,朝着街道前方走去。
“有意思。”荆长生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倒也不恼怒,反而觉得梁人女子这三分泼辣之感倒也别有一番滋味,激起了他征服的欲望。毕竟在赫兰,名门望族出生的荆长生,可从未遇见过敢对自己这般说话的女子。
“少主,此女名叫苏星挽,其父乃是这落星镇上的首富苏穆阳。”一旁的凡先生恭敬的说道。毕竟是赫兰谍报蛛网“鸣蝉”的主簿,对这咫尺之遥,又是大梁门户的落星镇上诸如苏穆阳这种紧要人物,当是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哦?可是与我赫兰贩马的那个苏穆阳,我倒记得听父亲提起过此人。”荆长生倒有些诧异。
“正是。至于那俊俏小生,老夫就无从知晓了。不过方才他提到那诚丰酒楼,正是前些天我这四个无用的手下折了的地方。”凡先生说到这里,目光里露出了一丝阴冷。
“诚丰酒楼...”荆长生盯着熙攘的人群中渐渐消失不见的那抹紫色,自言自语道。
看完那场风风火火的舞狮表演,大呼过瘾的孙盈盈此时正在街上东张西望的寻找下一个玩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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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处。当她看见不远处的亭子边有一个烟雾缭绕的面点摊,老板正在那热腾腾的蒸气里头上下翻飞的拉着面条,她的肚皮便恰到好处的响出声儿来。
“兔子姐姐,我饿了,咱去那吃点东西吧。”孙盈盈咽着口水,一边指着那亭子旁的面点摊,一边拉着身旁的叶萌萌说道。
“你从踏进这庙会小嘴巴可有一时消停过?而且方才看舞狮的时候你不刚刚吃了串糖葫芦嘛。你啊,我看别叫小气球了,改叫小肉球得了。”易澜山在一旁逗她道。
“倒霉蛋,你可不许说咱盈盈了。那糖葫芦可是你去年许愿要买给我的。盈盈只是顺带帮我尝了尝,算啊也得算去年的。至于此时嘛,别说是她,我也有些饿了。”叶萌萌接过话茬说道,“再说了,咱盈盈正在长身体的年岁,多吃点东西岂不是理所应当?”见身旁的小姑娘用力的点了点头,两只羊角辫儿上下翻飞,叶萌萌开心的笑了笑,便拉着她蹦蹦跳跳的往那面点摊走去。
易澜山有些无奈,这一大一小两丫头明明今儿才认识,咋就把自个排挤的如同外人一般,果真女孩子的心思猜不得,也猜不透。
话虽如此,但易澜山还是快步跟上,三人便来到那面点摊坐下。拉面的老板见着来客,喜上眉梢的说道:“三位客官吃点啥?”
孙盈盈盯着那煮面的铁锅旁,六七个炭炉上分别摆着汤盆大小的紫砂锅,锅里烧着各种浇头,有鳝糊,有红肉,有虾仁,有杂鱼,各个汤汁浓稠,香气扑鼻,正“呱嗒呱嗒”冒着泡,直看的人食欲大开,垂涎欲滴。
“二两韭叶面儿,白汤重青,浇鳝糊。”易澜山说道。
“我...我一碗面条一样加一点行吗?”选不明白的孙盈盈咽了咽口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哈哈,行行行,当然行啦。那姑娘您嘞?”老板乐呵呵的将手中的拉面往案板上一甩,转头问向那眉清目秀的白衣姑娘。
“二两韭叶面儿,白汤重青,浇鳝糊。”叶萌萌一边玉手托着香腮,一边笑嘻嘻的说道。
“叶萌萌,为何每次吃东西,我点什么你点什么,非得跟我一模一样的,你就不想尝尝其他?”易澜山很是不解。打小开始,但凡他们出来游玩,在街边寻些吃食,叶萌萌总会这样的模仿他。
“咋的了,还能你爱吃我就不能也爱吃吗?为何你这人如此霸道。”叶萌萌对他人总是温文尔雅,处处着想,唯独遇见易澜山这个倒霉蛋,却偏偏总爱逗他几句。至于缘由嘛,她自己,却也说不上来。
正斗嘴间,老板将三碗面条端了上来,三人也确实逛饿了,不一会就将那热气腾腾,盛着满满浇头的韭叶面儿吃了个底朝天。歇息片刻,三人刚起身离开,易澜山便听见前头有人正唤着自己的名字。抬头看去,莫腾和苏星挽站在亭子前方的岸旁,正冲着自己这边兴奋的挥手。
走过去一问才知,原来今年庙会不知谁的主意,仿了前朝“流觞曲水”的雅事,在这太康河弄了场“纸帆寄思”的活动。男男女女们将所思之情写在这白纸之上,折成纸帆,顺着太康河水飘至对岸,待有缘人拾去,以结同心之好。而此时河岸两旁,已是有了不少男女正在往河里放着小船儿以诉衷肠。太康河面一时铺满了小小的纸帆,如积着薄冰白雪一般,明艳动人,堪称一景。
易澜山听完,可以说是毫无兴致,但无奈苏星挽和莫腾却都想试上一试,便只能陪着小二子来到太康河的对岸,挤进了岸边拥挤的人群里。
两人盯着河那边的苏星挽,见她在岸边奋笔疾书了一刻,之后便将写好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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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折成纸船儿,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太康河里。小小的纸帆随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忽高忽低,荡着碧波慢悠悠地向对岸飘来。
“萌萌你不写一个吗,万一缘分到了呢?”苏星挽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那艘小小的纸帆,说话的声音都轻微了许多,仿佛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便给那河中的小船吹翻了一般。
“我才不写呢,若是给哪个丑八怪拾去了,我可说都说不清。”叶萌萌呆呆的盯着那小小的纸帆,仿佛若有所思,转而面色微红,拼命的摇头说道。
不一会苏星挽那只纸船,便离岸边不远了。易澜山在人群中指着它说道:“就是它,就是它,快。”
莫腾也不含糊,一手拽着旁边的易澜山胳膊,一直脚悬空踏着河面便去拾那只小小的纸帆,看的边上少男少女目瞪口呆,直呼耍赖。
管不得这些的莫腾一把拾起纸船,借着易澜山的臂力回到岸边,打开那被河水浸湿的纸条,只见上面清秀的字体写着几句话:
“休言半纸无多重,
蛉蜻满意乘河风。
愿我如星君如月,
夜夜流光相皎洁。”
莫腾见后心潮澎湃,两颊一红,随即把那纸条高举过头,对着对岸的紫衣姑娘振臂高呼:“我~拿~到~了!”而河那边的紫衣姑娘,隔着满河烟波,捂着嘴巴,笑弯了腰。
“啧啧啧,好肉麻。”易澜山用肩膀撞了撞还在那摇臂傻笑的小二子,却也难掩喜悦之情。突然,他想起一事,一拍脑袋:“糟了,叶萌萌的竹凳子丢在凉茶摊了。”说罢赶紧拨开人潮,向着后方跑去。
河对岸,苏星挽拉着看上去比她还激动的孙盈盈往桥头一路小跑,想赶紧到对岸与莫腾汇合。叶萌萌则被两岸越来越多的男男女女挤在后头,跟随不上,直着急地冲前方喊着“跑慢些,跑慢些。”
兀的她瞥见街边儿一个正在帮人写春联的摊子,停下了脚步,想了想,她走了过去,管老板买来一幅春联纸,接着提笔在那红红的联纸上写下了一行话,最后将那短短几行小字裁剪下来,叠成小船,东张西望的走到桥下,待得四下无人那一瞬,将小船偷偷摸摸丢进了太康河中。
做完这一切,仿佛偷鸡摸狗一般,面色羞红,心脏砰砰跳个不停的叶萌萌,盯着那不是往对岸却是往下游安静飘去的红色小船,似有些埋怨,又似有些娇羞的喃喃道:“哎呀,真傻。”便不再理睬这不听话的小纸船儿,转过身,追着苏星挽她们而去了。
易澜山背着那把失而复得的竹凳子,如释重负,心想要是真弄丢了,叶萌萌那成天笑嘻嘻的脸上,怕是要有一丝难过了吧。那丫头还是笑起来最好看了。
正思量间,倒霉蛋一个不注意,不知踩了哪个缺德的扔在地上的半截儿煎饼果子,脚下一滑,他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顺着那河岸边的石阶栽进了太康河里,冰凉的河水瞬间给他浸个通透,冻得牙冠直打哆嗦。好不容易爬上那直通河面的石阶,刚想咒骂几句那缺德的主子,就看到一只红色的小纸船儿,正慢慢悠悠的飘向自己。
易澜山下意识的伸手拾起那只红色纸帆,见上面似乎有字,打开一看,虽说那字迹已被河水泡的有些发蕴,但依旧看的出字迹娟秀。冬日的阳光,懒懒散散的照在那红纸黑字上,竟照的易澜山浑身暖洋洋的。只见他轻声读道:
“宿夜清风伴,
似君几多安,
醒时春昼短,
朦朦意阑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