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细微之处
邱雪崖的原则一向是说到做到。
她说要给燕染儿想办法给三皇子燕广交差,两天后,在中午的时候就给了燕染儿两瓶小玉瓶。
“这是什么?”瓶子很普通,看不出名贵,但里面散发现来的淡淡茉莉香气让人心神皆怡,燕染儿拿着瓶子好奇地问道。
邱雪崖摆弄着从乐室借来的玉箫,说:“这是茉莉精油,涂在身上,配以按摩手法,让皮肤吸此其精华,可使皮肤紧致细嫩,且留有异香,也可用于脸部,或者熏香,不过这东西保质期不长,最好尽快使用,一瓶你就送给玲妃,另外一瓶你自己留着用。”
精油的制作方法其实挺简单的,如果用蒸馏法的话,所用的器具在这里也好找,但在国子监里没有,是她让任涛帮忙让任家人送进来的。
昨天下午下课后,她晚膳都没吃,就回到寝房折腾,在别人用完晚膳,在中院里练习音律的时候,她偷偷在房中点起了小火苗,之后因为香味儿溢出,差点被负责管理中院寝房的斋长发现她在寝房中点火。
好在有惊无险在息灯之前完成了。
燕染儿盯着小瓶子,声音轻缓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轻叹:“原来你记得……”
“当然,我答应六公主的事,自然会说到做到。玲妃虽说喜欢水仙花,可是这个茉莉花精油可以让她的皮肤变得更好,人也更美,到时自然会得皇上喜爱,总比那两天就要凋谢的花帘要好吧?况且,你送给玲妃,这就是她在宫中的独一份,她会高兴的。”
燕染儿盯着小瓶子,她对于玲妃高不高兴并不在乎,只是第一次有人竟然这么在意对自己说过的话,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见她沉默不语,邱雪崖以为她是担心这东西来历不明,便解释:“公主放心,这精油没有任何问题,若是出问题,在下愿承担一切责任,若是不相信,在下也可以自己先用一下。”
说着,她便要去拿回一只,却被燕染儿直接收笼到了袖中:“本宫自然相信邱公子。本宫只是在想现在我们时间不多,不如先和公子聊聊这次祭乐以及纪念太祖皇帝与皇后的乐事。”
提到正事,邱雪崖也没有废话,这两天她把自己之前的想法付诸了一下行动,最后惊喜地发现这里同样也有工尺谱,她记得舅舅说过,工尺谱是可以对照简谱或五线谱的,还教她怎么对照。
但这里的音律课与她所认为的音律是不一样的,上课时他们学的琴谱都是由老师弹奏,学生唱记,也就是记住老师的指法与调子,其实每个人谈出来的都不一样。
至于祭乐,严格说来不能说完全是一种音乐,就像是汉乐府一般,要有诗歌唱词,再以各种乐器协调配乐,但其重要的还是要唱词。
而她想占个便宜,借用她在现代所了解的音乐,用音乐感动人心,古人音律讲究意境,那么她便用纯音乐表现出祈福的意境。
只要把她所要用的音乐与简谱对照改写成工尺谱,这样所有人都应该可以看懂,就可以弄出一个古典乐器交响乐吧?
邱雪崖喜欢挑战,一想到这,她更加的兴奋,不由自主地就拉住了燕染儿的手腕:“公主,你过来一下,我这里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你听听如何?”
燕染儿低对看了一眼紧紧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睫毛轻轻颤了颤。
……
听了邱雪崖的想法,燕染儿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表现得极有兴趣:“真的可以做到吗?如果做到,那大旻的音律可就是在史册中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邱雪崖倒没想那么远,她拿出一片竹简来来给燕染儿看。
燕染儿看过后,双眼隐隐有光,便问她这上面都是些什么意思,但国子监中杜绝一切喧哗,两人因为谈得投入,距离不知不觉拉近,声音也随之越来越小。
直到身后矮树丛突然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两人这才同时转身,正好一阵风吹来,两人的距离也分开了一点。
燕染儿的眼中闪过一瞬冰冷,邱雪崖有些疑惑地耸耸肩,难道是她太敏感了?
燕染儿这时开口:“这的确可以让韵律更加的和谐,可是邱公子,你的诗写得那么好,为什么不再作出一首与之相配的诗歌呢?”
思绪被打乱,邱雪崖回神:“有时候单纯的音乐更能撼动人心,特别是向上天祈福的祭乐,所谓‘心领神会’,感觉的就是那种由心而散发的虔诚意境。”
燕染儿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觉得十分有意思,正待她想仔细问问邱雪崖要如何表达这“心领神会”的意境时,却感觉她突然轻轻碰了自己的指尖儿一下。
“手指还疼吗?今天下午下课后,任涛的家里来人送东西,我让他给我捎进来一瓶药膏,要是有机会就给公主送去,若是没机会,便明天给你。”
她的碰触很小心,只是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燕染儿却觉得手上的神经莫名的抽搐了一下,不自觉地将她写的谱子在手中捏成了纸团儿。
从小长在宫中,连生死都没有被人理会过,现在突然面对如此细微的关切,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就在她低头沉默的瞬间,他们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邱雪崖的职业本能让她的反应速度快于一般人。
等燕染儿抬头时,邱雪崖关切地凝视着她的目光早已转向另一个,从侧面看去,她的神情无比紧张关切,可不再是对着她。
她的目光幽幽一沉,不紧不慢地看向了邱雪崖飞身扑过去的方向。
邱雪崖奋不顾身地将周处余扑到在一口被碎木压着的井口边上,两人均是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稍缓,邱雪崖从地上坐起来,盯着小路边上的不和谐的石头,以及碎得一只猫上去都可能掉下去的井盖,沉思不语。
国子监的卫生要求一向严格,这里怎么可能突然多出这么一块明显不应该出现的石头?而看这口井的情况,应该是废弃的,早就封了吧?为什么突然被打开了?
“周兄,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啊?”她问。
周处余还没完全回神,他有些结巴地回道:“我……我每天都要走这走,去典籍厅抄书。”
周处余与其他学子不同,他家境贫寒,平时都是靠抄书赚些学费书费的。
“那平时这里有这块石头吗?这口井……也是时不时开封吗?”
到底是国子监才子,听到她的话,周处余脸色一变:“不……从来没开过,也……也没有石头……”
燕染儿站在不远处,脸上笑容温雅雍容,可那笑容像是有一道漆黑的裂痕,那是被刚才邱雪崖前一刻还心疼关切她的手指,后一刻却为了别人一脸惊慌失措,奋不顾身,置她于不顾的背影给划出来的一道痕。
她从来没有过的东西,突然送到了她的面前,怎么可以转身就给别人呢?
细长却有力的手蓦地一松,一团纸落到了地上,她则走向了井边的二人,没有看到后面的矮树后一道猥琐的身影正悄悄地冒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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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懂音乐,大多都是些想当然的胡说八道,小可爱们看个乐呵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