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送纸钱二
后来随着社会的改变和发展,祠堂早就消失了,甚至还发生过大规模的平坟运动。
祠堂被拆改成民居,坟地被移平了之后,改成了耕地。每个地方按照村子为单位划分一块公用的坟地,谁家没了人就直接埋进去,宗族的许多东西仿佛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现在的七月半,早就没有了以前的隆重,所谓的祭祀仪式,就只剩下了坟前尽孝这一项。
家里人买些纸扎的花、人、衣服,当然还有现代人创先出来的“法拉利”、“大别墅”之类的,到坟前一烧,就算是过了。
至于纸钱,也是种类繁多。有传统的小黄鱼、大元宝,还有冥府银行的纸币,金额也很夸张,从一分到十亿不等。这样子印刷,也不知道那边会不会通货膨胀。
我们那里对于这种印刷的纸币是不认可的,有一种说法是这东西就是给老人玩玩,不能当大钱用,真正能流通的,还得是刀裁的纸钱。
这个所谓能流通的“钱”,就是用老式的黄浆纸,剪成长方形,在对着相间着剪几个豁口,为大钱;在中间剪几个铜钱样式的圆孔,为小钱,叫钱串。
这件事就出在这“钱”上。
那时候我老姨还在菜市场上班,她的一个同事名字叫做王春华,年纪约有三十来岁,孩子还没上学,平时奶奶姥姥的帮忙带着。
春华的爸爸得病死了十多年了,妈妈早已改嫁。
这年时逢七月半,按照之前的习惯,一般都是春华妈准备了纸钱纸衣之类的,春华带着孩子回老家,娘几个一起去坟地给春华爸上坟。今年可巧,春华儿子就在七月半这个档口上,病了。孩子爸他们要回老家上坟去,所以就只能春华妈帮忙照顾孩子,春华一个人准备了东西,给她爸上坟烧纸去了。
春华上午把纸烧了,就回家看了看儿子,回菜市场上班去了。
看见春华来了,我老姨上前和她聊了几句。
“华啊,烧完啦。”
“嗯,烧完了。”
“咋,这么想你爸啊,我瞅你这脸色,咋这么差劲。”
“他?还趁人想?有一点让人想的地方吗?”
“哎呀,也不能这么说,这人都没多少年了,过去就过去了。”
“哎,甭提他了,咱干活吧。”
“得嘞,但是你这脸色可是真的不咋好看,你也注意着点身体。”
“嗯呐,我知道了。”
春华这一天确实是不咋舒服,从上坟回来,就觉得脖子上压着个东西似的,特别沉,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干活的时候还出了好几次错误,主管念着今天日子特殊,也没怎么追究她,还让她提前下了会儿班。
回去的路上,春华顺着河边骑着电动车往家走,不知怎么的,电动车的后车带给扎了,真空带里楞别进去了一根钉子,车子一歪,差点向河里栽去,还好春华及时稳住了。
推着去修好了车子,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华啊,咋这么晚回来。”那时候通讯刚刚发展,还没有到人手一部手机的时候,春华妈看见春华刚回来,早就等的着急了,赶忙上前问了一下。
“没事啊,妈,就路上不小心把车子扎了,耽误了。”
“哦,那快进来洗洗手,我去端饭。”
春华回了家,看见老妈和孩子,不太好的心情稍微明亮了一些。
春华儿子看见春华回来,并没有像以往那样飞奔到妈妈身边,而是躲到了姥姥的身后,不肯上前靠近春华。
“咋啦,臭小子,一天没见,不认识妈了?”
儿子不仅不过去,看见春华走过来,竟然还大哭起来。
“好啦,好啦,找姥姥来,不哭不哭,”看见孩子哭了,春华妈先抱起了孩子哄着:“你先自己吃了就休息吧,累一天了,孩子我哄着,兴许是病没好利索,今天又玩累了,没啥大事。”
春华今天也实在是累,听了妈妈的话,就照做了。
晚上,春华躺在被子里很快就睡着了。忽然半夜的时候,春华被一阵声音吵醒了。
春华睁开眼睛一瞧,没看见什么,春华伸手去按了开关,想要把灯打开,却发现,灯不亮了,吓得春华一下子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春华听见门外有人跑动的声音,春华着急了,赶忙起身,这一屋子,老弱妇孺的,万一真进来人,可怎么办。
春华从床头柜里翻出来了手电,摸到门边,悄悄的打开了门。
春华把门开了一条缝,没看见有什么,慢慢的,春华从门缝里摸了出去,压低身子,关了手电,凭着记忆顺进了厨房,不管是什么东西,先找点能防身的,总是没错的。
春华从厨房摸了把常用的趁手的刀,一出门,正对上两双绿豆粒大的黑眼珠子。
趁着月光,春华看见阳台那里站着两个奇怪的人,这俩人脚虚虚的挨着地,上身是盘扣褂子,下身穿着条半长不长的裤子,用长布带系着。
这俩人面色纸白,唇朱红,两只眼睛没有眼白眼眶,只有两个黑点,就像是用墨点上去的一般。
俩人瞧见了春华,还没等春华喊出声,瞬间就移到了春华身边。春华凭着本能反应,抬手就砍过去,只听见“刺啦”一声,像是刀划破纸的声音。俩纸人一左一右架起了春华,从阳台上一跃,瞬间消失了。
春华被带着从阳台上跃下去,没有撞到阳台上的玻璃,也没有感觉到落地,自身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被俩人带着迅速的奔走,周围的景物都看不清楚,只留下一道残影。
很快,春华感觉速度慢了下来,俩人带着春华走到了一处牌楼的地方,往牌楼里看过去,好像是到了一个村子。
俩人拽着春华过了牌楼,虽然天依然是黑的,但是周围有好多人在活动,和村里过日子别无二致。
春华起先是非常害怕的,但是到了现在,怕是没有什么用的了,春华只能先跟着俩人再做打算,好在俩人怕春华跑了或者闹腾,一直紧紧地抓着春华没有撒手,否则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屁股坐地上呦。
春华打量着这个地方,更像是老早以前的村子样式,有些房屋修的很气派、轩敞,门口甚至还有护卫把着;大多数还是普普通通的人家,青砖瓦片的房子;还有一些个就不同了,破烂的像是随时随地能倒掉;一路向前走,还有几处荒宅,虽然破烂荒废,但是却没有瞧见杂草。
对了,这个地方不仅没有杂草,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
村子里的人也很奇怪,有些脸色发白,有些脸色青灰,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穿着打扮也相差很大,年代看起来相差的也很远。
春华打量周围的时候,周围的人也在打量她。
时不时地还有几声“可惜了”、“作孽哟”、“找死啊”的话传入春华的耳朵。
春华的心里毛毛的,突然瞧见了旁边一个摊在地上,浑身脏兮兮,穿的破破烂烂的人,赫然就是自己已经去世多年的爷爷!
春华爷爷似乎也是瞧见了春华,想挣扎着上前,那两个压着春华的人上前一脚踢倒了他,春华挣扎起来,爷爷似乎是畏惧那俩人,悄悄的对着春华摇了摇头,看意思是叫春华先不要轻举妄动。
春华看这架势,领会了爷爷的意思,明白了暂时惹不起,只好安静了下来。
越走越往里,春华看见了许多眼熟的人,都是自己家村子里已经去世的人,这些人里还有一些春华的长辈,他们看着春华都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俩人压着春华顺着街走,不多时,转了一个弯儿,来到了一处低矮的房屋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