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公道要让人看见

此时，宫和豫觉得戏也看得差不多，懒得再与他们纠缠下去，便直接了当下令：“够了，本王如今可以断定，马向阳向唐氏粮铺索要工钱情有可原，双方造成冲突该由你唐氏粮铺负全责。

因此打伤马向阳和误伤路人的赔偿皆由尔等负责。拖欠马向阳的工钱也要补齐。赵管事可有异议？”

“可是楚王殿下，他拿那粮食确实不是小人吩咐的……”

赵管事还想辩，那他得倒贴多少银子啊？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得干脆。

可宫和豫收起笑容，不耐地瞪他一眼，皇家威严瞬间暴露无疑。赵管事猛然咽下后面的话，哭丧着脸再不敢狡辩了。

夏沐欢一点不客气，为马向阳要来了五十贯钱的伤药赔偿，加一斗精细粮。当然更不忘拿上赔给田姑姑的那一百贯。

而小七也不舍得丢掉那袋混着砂石的杂粮，悄悄将粮袋捡回来，紧紧抱在怀里。

赵管事差一点当街痛哭流涕。他不敢从公账上支钱，这拿的都是他的私账啊。百姓们看着他那一张如丧考妣的死鱼脸，纷纷拍手哄笑。

而后衙役们驱赶走了围观的百姓，恢复街道通畅。

这时，马向阳牵着小七的手，扑通跪下给宫和豫和夏沐欢重重磕头，谢他们相助之恩。

宫和豫叫侍卫扶他起身，笑道：“此事本王可没出什么力，都是这位姑娘在为你据理力争。你谢她便是。”

夏沐欢不忍心看他受伤还跪来跪去，忙上前扶起小七，让马向阳起来，一边感叹道：

“不必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还要多谢楚王殿下的坐镇才是。否则本姑娘即使再为你辩解，只怕也无法帮你洗脱污名。”

宫和豫摇着扇子，略略尴尬一笑。因为夏沐欢说的是实话。

赵管事和王捕头最终退让，还真不是因为证据确凿、辩无可辩。倘若自己不在场，所有的证据和疑点他们都可以视若无睹，甚至继续为所欲为。这便是强权。

这时马向阳有些迟疑地看看他二人，犹豫好一会儿，还是轻声开口道：“只是草民方才背那粮袋之时，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夏沐欢好奇问。

“就是，明明粮铺里的粮袋款式大小和今日运进仓库的一模一样。但草民总觉得，仓库里两袋粮的重量似乎比铺里的要重些。

不然草民此刻身上带伤，怕真是扛不起两袋粮来。咳咳咳……”

感觉之事就很虚无缥缈，夏沐欢与宫和豫对视一眼，一时并未太放心上。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帮了马向阳，夏沐欢也不忍看他拖着伤痛的身子，由一个瘦弱的孩子扶着走回去。

听说马向阳的老娘身体不好，他们如今暂居的地方又和回宸王府的路有一段相同，夏沐欢干脆让人找来一辆运货的马车，拉上他父子二人送回。

夏沐欢携众人与宫和豫行礼道别，先上了马车离去。

赵管事和王捕头一众人则恭送宫和豫离开，王捕头带着人一溜烟跑了，赵管事就气得暴揍那几个帮工，口中怒骂：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搞的什么鬼？张二麻子人呢？他哪里找来那么个混账东西？害老子破这么大的财，老子要削了你们的皮……”

本来他们几个合伙分摊那残废汉子的工钱，只是件小事，谁料那汉子竟是个死心眼，还惹来这么大麻烦。赵管事绝不可能自己独自承受今日的损失。哼，他们几个人一个都别想跑。

那五个汉子相互对视几眼，满是心虚和懊恼。

谩骂声湮灭在熙攘的人声中。宫和豫回到方才喝酒的酒楼，侍卫推开门迎他进去，桌子一旁赫然坐着贺北熠。

“楚王殿下！”

贺北熠从容起身相迎，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原来他离开茗心居后，约的人恰好是楚王。

“坐吧坐吧，去看了场热闹，害贺先生久候了。哈哈，实在抱歉。”宫和豫扬扬手，张口便是道歉，贺北熠连声称“不敢”。

其实他方才在这二楼临街包厢，把外头的事也看了个全。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见到她。也没想到，她还有一副侠义心肠。

宫和豫拍拍长袍下摆，坐下喝了一杯茶，这才感叹道：“那小姑娘倒是个有趣的，本王还真没见过讨钱还有这么多说法的。哈哈哈！

可惜后面做事有点墨迹。既然拿出那袋粮食便可坐实赵管事克扣工钱的事实，还有本王替他们做主，前面何必费那么多劲。”

躬身举起茶壶为宫和豫重新满上茶盏，贺北熠这才坐下，微笑回道：“大约是那姑娘觉得，过程与结果都很重要。”

就此事，此刻在马车内的菱香也好奇追问着：“夏姑娘，既然有楚王殿下出面，如此小事他随便说一句也就解决了，那管事和伙计谁敢质疑。

姑娘又何必折腾这么久呢，要不是楚王在，只怕那些证据一点用都没有。”

马车摇摇晃晃穿行于人流街道中，夏沐欢扶住田姑姑的胳膊，轻轻叹了口气。

“虽说公道自在人心，可这公道，也是要展现出来给人看的。”

“这是何意？”

菱香好奇再问。田姑姑和依水也都抬眼看过来。

“我觉得对马大叔来说，彻底洗脱他虚报完成量、讹诈工钱的罪名，与追回那五斤杂粮工钱一样重要，甚至更为重要吧。

倘若只靠楚王殿下的威仪直接盖棺定论，即使给他再多的赔偿，也不见得能换回他想要的清白。总有旁人会觉得他不过仗了楚王的势。

而他若真的只在乎自己能拿多少工钱，就不会对那袋子掺了砂石的粮食只字不提。所以他最想要的，不仅是该拿的工钱，还有清白和公道。”

这才是夏沐欢费心挑账目毛病，又搞什么比试脚程这类事的原因。都是为了展示给旁人看，马向阳确实被人坑害，也才是真正解了他的忧虑。

而且她总觉得那五个帮工在针对马向阳，若只为了贪他几斤粮食，就往死里打人，会不会太过分了些？她心里有些疑惑。

听到这里，田姑姑也点点头，若有所思叹道：“所以他不惜拼命一搏，并非只为了那五斤糊口的粮食，还有不能失去的清白。可真是个傻子！”

确实傻，但也傻得让人安心。人穷志不移，倒是叫人敬佩。大概这样的人，才会豁出命去护卫他心中的家园和道义。

田姑姑转头看看夏沐欢，见她小心翼翼用力搀着自己，就怕摇摆的车厢再次碰上自己的头。她心里似有一股温泉水缓缓流过，温暖又舒适。

其实宸王殿下能得一位如此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姑娘相伴，是福气！

但似乎夏沐欢还想着要离开王府。想到这里，田姑姑又不禁为宫辰烨担忧起来。那傻小子也该使点劲，早日探获女人心呀！

随着两架马车驶到一条破旧狭小的巷口，马向阳下车来向夏沐欢等人道谢告别，并感激道：

“还请恩人告知府邸姓名，往后若有用得上草民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夏沐欢刚撩开车帘，打算客气几句就此分道扬镳，却见巷子深处踉跄冲出一个穿着破衣褴褛的大娘。

她一见到马向阳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立马扯起嗓子大喊：“马家汉子，快，快回家！张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