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釜底抽薪

若说被宫辰烨的话最震惊到的人，不是又惊又恐又怒的江尚书，也不是各位懵了圈的大臣，更不是高高在上的乾佑帝，而是敛去了一身温和之意的宫寅洲。

他着实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卖官之事他们都做得十分小心谨慎，宫辰烨刚刚回朝尚不足二月时间，怎么能查出蹊跷？

而且自己明明在入朝前拦下宫辰烨，故意暗示他，只要把江氏从昨夜之事中摘出来，并且同意让江氏成为宸王正妃，自己便将苏丽嫔离世的内幕告知。

宫辰烨眼中的震惊与怒火绝对不会作假，他不可能对他母妃的死因无动于衷。

宫寅洲相信，今日早朝上他必然不会再提及江庶妃之事，下朝后会急不可耐地找自己问真相。

可万万没想到，宫辰烨确实没提江氏昨夜算计太子之事，同时也遮掩了太子失德的事实，却丢出江家买卖官位的重磅秘闻。

刚刚要查军粮贪污案，如今又要查卖爵鬻官吗？这每一招狠手可都是冲着自己来的，他甚至不屑于从自己口中知道苏丽嫔离世的真相。

这不是要赶江氏出宸王府，而是要拖整个江家甚至是自己下水。宫辰烨，真是好犀利毒辣的手段。

没想到自己对上他，招招落后了！是自己太过轻敌大意，拿他当宫巳弘一般对付。

宫寅洲看着宫辰烨立在自己跟前的挺拔背影，心中起了火烧火燎的急切。脑海中疯狂闪过一个念头：除去他，不能再拖，绝不能再拖下去！

“父皇，卖官之途会使吏治败坏，吏治坏世道就坏，进而为害国体、害民生、害政事、害人才、更害我大缙江山。

而卖官之人置我大缙江山社稷安危于不顾，为他个人敛财集权，此事万不能姑息。儿臣无意中发现江氏与此事有关联，实不敢包庇如此胆大妄为之女。

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江氏卖官敛财之事。”

宫辰烨话声郎朗，掷地有声。说着他从自己朝服袖口中取出一本奏折，恭敬递上。

自然有小内侍迈着小碎步急急上前取走，由大太监周见深鞠身递向乾佑帝。

乾佑帝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而是神色十分复杂地看了宫辰烨几眼。他这个庶长子刚回朝时不说话还好，一开始说话，怎么次次都能掀起骇浪惊涛。

底下江尚书还在高声喊冤，好几个官员纷纷出列，指责宫辰烨胡乱攀咬、污蔑朝廷重臣，祸乱朝纲。吵得乾佑帝一个头两个大。

然而卖官之事非常恶劣，乾佑帝不可能置之不理，便接过奏折仔细看起来。

乾佑帝原本心头只是有些不痛快，谁料他翻奏折的速度越来越快，脸色则变得越来越难看，最后竟然忍不住怒拍龙椅扶手。

“混账东西！”乾佑帝竟然脱口怒骂，直接吓住了原先还在嚷嚷的众人。可众人却不知皇帝到底在骂谁。

皇子想争皇储之位尚不算大事，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在哪朝哪代都避免不了。但乾佑帝万万没有想到，江家贪墨卖官的银钱，竟然被指用于昭王豢养私兵！

不论乾佑帝的脾气有多好，涉及到有人要谋反之事，此刻也必然勃然大怒。可他并没有当朝将昭王拎出来骂。

他先是怒扫宫寅洲一眼，然后愤怒的目光死死盯住江尚书。

江尚书的怒气则被一阵不安代替，脸色变得愈加青白、难看。

他不知道宫辰烨到底查到了什么，心里似被一块巨石压得越来越重，险些喘不上气来。

然而乾佑帝根本没有问江尚书，反而先问宫辰烨。

“宸王，你奏折上所述之事可有真凭实据？”

“有，人证物证俱全，还请父皇遣人深查内幕。而儿臣所查报之数额，只怕不过冰山一角罢了。”

宫辰烨的回答斩钉截铁。

宫辰烨征战沙场近十年，他明白领军打仗从来不是指向某个目标，然后带兵蒙头往前冲就行。

一个将军必须要做到攻守有度，且从战事开始前就已经谋划得定，各项准备充分方会发起进攻。

还要考虑战事结束后的收尾和战略意义，只有如此运筹帷幄、统筹全局，才能尽力争取一场战役的最终胜利。

他此次回朝准备要打的，并不只是一场局部战争，更不是一城一池或一时胜败得失，而是一场能改变朝堂格局、甚至能改变缙朝国运的重要战役。

刚回朝，朝堂上的各位王公大臣，国事的运作方式等等，这些对宫辰烨来说都是陌生的。因此，他原先没有胡乱参与朝政。

但他在朝堂上的沉默从来不是置身事外，而是一直暗中观察朝堂之上各位官员的性格秉性、派系、能力等各方面的信息。

结合暗地里对几位重臣的调查，加之一个多月时间不停地梳理，让他对这个关系错综复杂的朝堂关系和陌生的官员都有了一定了解，也基本掌握了朝堂上处理朝政的方式。

而且宫寅洲在谋算自己之时，自己又岂能坐以待毙。宫寅洲和宫巳弘都是他最着重调查的人。

果然，军中斥候查出了宫寅洲有许多可疑的动作。

原本他打算等到更有制胜的把握时再出手，可昨夜宫寅洲的算计打破了他的计划，也激起了他的怒火。

宫寅洲敢算计他的身边人？那他就送宫寅洲一招釜底抽薪，早日撕开他谦和仁厚的假面具暴露他的野心，也砍去他身边的利爪。

攻击，是最好的防守，更是防守的最终目的。

此刻最惊喜的，自然当属太子宫巳弘。他看一眼脸色从涨红到苍白的江尚书，再看看难得沉下脸去的昭王宫寅洲，心头一阵狂喜。

昨夜沙氏和一众奴婢都已死，人证全无，物证又全在宫辰烨手上，只要宫辰烨不跟自己计较，昨夜之事便是捕风捉影的谣言而已，对自己再无威胁。

而江家卖官贪污之事若是查实，那于己方可是一场大胜利，说不定还能挖出幕后的宫寅洲。

他相信宫辰烨不会毫无根据地胡乱攀咬江家，手中必然握有证据。

若自己要查此案，想必宫辰烨不会将资料和证据藏着掖着，定会合力与自己斗倒宫寅洲，那自己可以在朝中立起许多威望。

当下宫巳弘也忘了吴皇后要他多看多听少表态的交代，直接朝乾佑帝请旨道：“父皇，宸王说江家卖官敛财，必然有所根据。儿臣觉得，如今应赶紧彻查，以杜绝卖官之祸。

然宸王庶妃江氏牵扯其中，宸王自然不适合再涉及此案，故儿臣想向父皇请命，由儿臣来彻查此案。请父皇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