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歹毒

宸王府大门外，早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得满满当当。宸王府典簿丁鹏举守在门口一头汗，搓着手不知所措，可李振不在。

原本有些百姓和其他府邸的下人们是来打探宸王府侍妾杀祖母之事的，却没料到又看了一场大戏。

人群中间传出阵阵哭天抢地的妇人哭嚎声，当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苍天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呀！冲锋陷阵的都是普通士兵，死人一堆一堆。我家老大为沐北军拼命几年，如今再也回不来了。

这昧良心的宸王连阵亡将士这么一点的抚恤金都要克扣，留下我们卢家老的老、小的小可怎么活呀！”

一个四十出头的农妇坐在台阶上，瞪着腿哭得西斯底里，身边还带着一个才三四岁哇哇大哭的小男孩。

两人衣服破破烂烂，比乞丐好不了多少。特别是那孩子，瘦瘦小小干干黑黑的，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看着真让人唏嘘！

而她们斜对面还立着一个三十左右的干瘦庄稼汉子，时不时拿袖子抹两把脸，眼圈便红得更厉害，鼻涕眼泪一大把，嚎得也越加响亮。

“宸王只顾自己贪冒军功，不顾底下将士的死活，用大缙子民的血肉打造他自己战神的名声，如今他却凭着军功回京享受荣华富贵。

可怜我的兄弟啊，别说抚恤金没影，至今连尸骨都回不来 。像我兄弟这般境遇的兵士还有许多许多，今日宸王一定要给大伙一个交代……”

他们二人你一句我一段，哭得骂得比唱戏还默契。边上不明所以的百姓还不知道黄府发生的事，再听这两人的控诉，对宸王的好感度那是刷刷刷往下掉。

“原来这宸王如此卑鄙无耻！亏得还有人说他是咱们大缙的新战神，杀敌奋勇无比，没想到是靠着送底下将士的人头拼出来的军功。啧啧，真是造孽啊！”

“难怪宸王名声一直不好。听说他命中带煞，连皇宫都压不住他，所以才从小被皇帝送去北疆。他对燕贼下手狠辣也就算了，怎么祸害起自己人也这么冷血不留情……”

“要不怎么说叫命中带煞呢。就是他上哪儿，哪儿就不得安生。瞧瞧，宸王回京以后朝廷上似乎就没消停过，如今他自己后院的妃妾也一个接一个出事。

哎呀，命凶还加心狠手辣，他留在开封城不但破家，还要祸国殃民的呀。”

……

一身普通装扮的夏沐欢刚从外头回来，发现宸王府大门口围了好多人，便好奇挤进来看。

这一字字一句句，围观百姓的话落入混在其中的夏沐欢耳里，就如针芒刺耳，一路痛进心里。

宫辰烨为了替前线将士争取更多军需和福祉，在朝堂上有多难多拼，夏沐欢心知肚明。打仗拼的不止是前线，更是一个稳固妥帖的大后方啊！

要不是军需补给和将士们的安置、抚恤都出了不小的问题，宫辰烨根本不会在开封府待这么久。可单纯无知的百姓却完全不了解其中内幕。

在有心人的恶意引导下，他们只知道阵亡将士的抚慰金不到位，要找宸王；对阵杀敌伤亡惨重，要怪宸王；总之不管有什么怨、什么不平都骂宸王。

事实上战后一应事务最主要靠朝堂衙门和地方政府来运作。比如阵亡将士的尸骸要送回家乡，便是由户部下放资金，再由地方县衙负责运送遗骸和支付遗属抚恤金。

可被有心人帽子一扣，这些事情没做好，便成了宸王与其它官员勾结造的孽。

谁让死的是宸王底下的兵呢，有人就是要让百姓们觉得，宸王便是害那些将士马革裹尸的罪魁祸首。

当然，也有心里明白的人，当下便有个年轻的读书人为宸王出言抱不平。

“大家别瞎猜，上阵杀敌怎免得了牺牲？如果将士牺牲了便怪主将，仗还如何打下去？而且抚恤金和战后善后之事是朝廷该负责的，宸王此次在朝堂上整顿的不正是军需相关事宜吗？”

“对，宸王带兵守住了燕人的进攻，护得我大缙朝百姓安乐，这是事实。”

几个年轻人纷纷高声应和。

“呸！你们全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吧。死人又死不到你们头上，天天锦衣玉食站着说话不腰疼。安乐？安乐的是你们，可不是我们这些连饭都吃不上的穷苦百姓！

我可怜的老大呀，就这么把命丢在边境，什么依仗都留下，以后你唯一的血脉该什么活呀！”

那妇人再一次哭得涕泪横飞，夏沐欢却猛然发现她用手偷偷拧了一把身边孩子的大腿跟。

孩子刚刚弱下去的哭声立马响亮起来，双手推拒着妇人想要避开，却被妇人一把搂进怀里，“心肝”呀、“可怜的孙儿”啊好一顿哭喊叫唤。

不对！这女人有问题。

夏沐欢挤开人群靠得更近，想看清她的动作，就见那妇人突然抱起孩子一咕噜从地上爬起，直直往宸王府大门冲去。

“民妇要见宸王，一定请宸王给个公道……”

另外那个庄稼汉子也跟着冲上去，然后身后不知是谁高呼一声：“对，见宸王，请宸王给遗属们一个交代。咱们大缙的士兵也不能白白死了。保家卫国牺牲的也就算了，但是为皇子争功铺路，那肯定不行。”

“对，见宸王……”

一时间，竟然突然冲出来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十数人，举着胳膊就要往宸王府冲。

守门的王府侍卫自然不能让他们随意进去，忙架出长枪阻拦，一时间百姓与侍卫们挤成一团。

“大胆！不许冲撞王府！”侍卫们高声大呼，却根本不敢用力推搡百姓，只能勉强守住防线，不让他们冲进王府。

那些人便更加肆无忌惮，高呼着要往里头冲。

夏沐欢和依水也被几人狠狠冲撞了几下，差点拐到脚。然后突然听到妇人的惊恐的呼声：“啊！别杀我孩子……”

不好！夏沐欢心头猛跳。

“依水！”

她话音刚起，依水已然越过众人头顶，将那孩子堪堪从被挤歪了的长枪头旁边救下。

同时一个犀利的惨叫声传来，却是原来那喊着兄弟尸骨无存的庄稼汉子，右手被依水死死掐住手掌，而手掌下赫然握着那柄长枪头上的竿子。

夏沐欢的眼皮狠狠跳了两下。差一点点，这孩子可能就要死在宸王府侍卫的枪头下了。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那侍卫也是吓得脸色发青。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长枪快要被几个人夺走，死死捏住却根本控制不住。没想到枪头差点被人扯去扎了一个孩子。

可这些事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在围观的百姓眼中，只会认为那孩子若是出事，一定是宸王府侍卫杀的。

到时候民愤民怨定会滔天而起，沐北军兵士遗孤死在他们主将府上，宸王凶残的罪名洗都洗不清了！

“将这些冲撞王府之人全部拿下，一个都不许放过！”

夏沐欢当机立断，站出身子一声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