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地狱

原本只是堆些杂物的小库房内，如今烧着火红的炭炉，滚烫的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的焦香，还有冲人的血腥味。

宫辰烨推开房门，入目便是浑身是血昏死在角落里的两个丫头，还有披头散发浑身湿透被绑坐在中央椅子上童侧妃。

除了被扒光指甲血淋淋的十指，她看上去似乎没受什么外伤。可一头水浸湿着她的头脸，那张脸宛若在水中泡了几日一般，嘴巴红肿、脸却苍白发胀到认不出原来的模样。

听见声响，童侧妃用力睁开只能眯起一条细缝的瑞风眼，在看见宫辰烨的那一瞬间，泪水从眼角喷薄而出。

“王爷……呵，你来了……咳咳……”

被滚烫热水灌过的喉咙，让她的嗓音犹如被火烧过的残破琴弦拉出声响，粘稠沙哑。她做不到大声说话，甚至用力咳嗽，因为每颤动那么一分，都似刀子在嗓子里划拉。

可她还是要说。因为她知道，此刻她再不说，这辈子就永远没有与宫辰烨说话的机会了。

“自从你……救了妾身，妾身……便只想守着……您，一人。可为何，为何你……不要……”

她只是喜欢他，只想和他相守终生，难道这也有错吗？为何他眼里，永远都没有自己。为什么！

念念不忘，步步为营了十年，十年啊！宫辰烨便是再铁石心肠，难道就不能多看自己几眼，给自己一个机会吗？

童侧妃真是不甘心，死不瞑目。

“乾佑六年，你十一岁，你祖母得了一把珍贵的鎏金嵌南珠梳子，讲明哪位孙女在出去赴宴之时得上好名声，便赏给谁。

那日席间行飞花令，你二妹妹拔得头筹得各位官夫人赞赏，不久便在游园时不慎入水，被岸边砾石刮伤脸，毁容。浑身湿透还被外男看见，名声尽毁。

而你救护童二小姐得当，回府便得了祖母赏赐。至今那把南珠梳子还在你的妆奁中。”

宫辰烨缓缓说着，背手走到大长桌前，举起一块还冒着热气的烙铁。童侧妃大口大口喘着气，浑身颤得厉害。

“乾佑八年，你十三岁。喜欢一同聚会的礼部侍郎家小姐的一条小狗，可她拒绝让你抱。宴席后那家小姐被从未咬过人的狗抓破脸，狗被击杀，那小姐至今脸上还有一道隐隐的抓痕。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童氏，还要本王再多说几个吗？”

“不，不！你胡说……咳，妾身没有……”童侧妃连连摇头，这么久远又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宫辰烨怎么会知道？

突然，她愕然盯住宫辰烨，惊道：“你……调查过！”

一股莫名的喜意从她心底冒出来。原来宫辰烨竟然知道自己这么多隐晦之事，那说明什么？说明他在乎自己不是吗？

“哈，王爷……王爷你在乎过妾身……是吗？”

“哐当”一声，烙铁被丢回桌面上。宫辰烨猛然一个转身，漆黑冰冷的眸子看向她，满满都是厌恶和仇恨。

“三年前母妃给本王写信，说她看中你做本王王妃，所以本王花了很大力气去调查你的过往。倘若你真是母妃所说，温婉娴静、雍容和善，或许本王会如了母妃的愿，迎娶你进府。”

晴天霹雳一声劈下！童侧妃只觉自己的心被劈成两半。

他竟然曾经考虑过要娶自己为王妃，他想过！可自己做了什么？一口气死死憋在胸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制那一阵阵的痛彻心扉。

“后来母妃看过本王的调查资料，果断放弃你，正好吴皇后也推荐方家姑娘。没想到童氏你确实有手段，直接将方氏送到父皇床上。

童氏，原本你做再多肮脏龌龊之事，只要离本王远远的，本王都不屑搭理。

然而昭王暗害我母妃落湖之时，你明明可以乘他离开后偷偷施救，可你不但没有救，反而还故意引开路过的方贤嫔，不给别人救母妃的机会……”

如烙铁般炙热的手掌猛然死死扣住童侧妃的脖子，死亡的气息突然笼罩她全身。

宫辰烨死死瞪住她灰暗无光的泪眼，仇恨的目光似箭穿透她丑恶自私的内心。

“就因为母妃不同意你入宸王府，所以你便恨不得她死。然后转身假意安慰悲伤无助的青舒，顺势将她身边得力的奴婢一并除去，用以讨好吴皇后，换来入宸王府的机会。

童馨，你怎么做到一边伤害本王的亲人，一边又心安理得等本王怜宠你这个蛇蝎女子？凭你也配！”

“妾身……没做……什么，都是……被逼的……”

童侧妃犹自不知悔改，拼命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为自己辩解。

自己并未动手害苏丽嫔，就算那时候让方贤嫔找人去救，苏丽嫔也不见得能活，而自己还可能被昭王发现，说不定会被灭口。

所以苏丽嫔的死真怨不得自己。而若非她不同意自己嫁入宸王府，自己又怎需要送上宫青舒讨好吴皇后，才能如愿？

况且宫青舒虽然被吴皇后掌控，但并没有危险，又怎么算害她。

为什么他们都怨她，就不想想她的苦衷呢！她只是喜欢他，想留在他身边而已啊。如果她们都对自己好，自己又怎会做那些事呢？

见到童侧妃至今依旧无所悔悟，宫辰烨的滔天怒火滔天却突然消了下去。自己跟一个自私狠毒的女人有什么可说的，有仇报仇便是。

一个大力掐住她的脖子，童侧妃连人带椅狠狠被甩出去。

“砰”！一声巨响传来，童侧妃重重砸在几米开外的地上，眼前一黑，差点被椅子压得闭过气去。

只在恍惚之间，隐隐听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声音在地狱那头狠狠召唤：“如果能回到当年，本王一定直接掐死你！”

地狱，没有他的世界就是地狱，她再也逃不开了。

……

夏沐欢守在门口，听见了里头所有的动静。

见到宫辰烨双目赤红开门出来，她连忙迎上前牵住他的手，软软劝道：“不气了，如今害你母妃的人都罪有应得，她在天上也会欣慰。想来苏丽嫔娘娘最想看见你能开心畅快。”

反手搂过夏沐欢的身子，紧紧拥她在怀，宫辰烨胸口压抑的浊气霍然消散许多，淡淡笑道：“恩，我没事。有仇报仇便是。”

若非昨夜昭王婚宴上，得到叶祯递给自己的消息，自己可能还要一阵子才会知道母妃离世的真相。

吴皇后、太子和裕贵妃、昭王，加上童馨，他们人人都有份。母妃就是后宫争斗的牺牲品。报仇慢慢来不急，但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该死之人。

宫辰烨望向湛蓝清澈的天空，眸光冰冷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