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过往不曾有过的欢愉
谢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数道,“这东西是赵沛在梅长宁的书房里发现的,喷溅式血迹是从坐在椅子的人身上而来,但这上面的指纹却不属于梅长宁。”
李宛拿起那张纸冲着阳光细细观察,有两枚细小的指纹,“不属于梅长宁?”
“户部每年做票拟都要摁无数的手印,梅长宁的指纹早就有存档,我一一比对过,这不是他的。”
李宛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你有没有印证过张俭?”
“张俭?他的指纹好像没有存档...”
谢衍被她的话启发了思路,一拍大腿触碰了自己的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说道,“你提醒了我,梅长宁死后张俭格外热心,他那么唯利是图的人绝不会在乎亲情的。”
“我建议郡王去查查是否为张俭的指纹,如果是他,那么梅长宁就绝不是自杀。”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李宛的眼眸坚定又认真,看的谢衍心脏慌乱,他咧开嘴笑了,突然将她用力揽进怀中。
雪花纷纷扬扬掉在领口里,冰冰凉凉的,梅香萦绕鼻尖,李宛没挣扎。
谢衍活了十七年,这一刻他却感受到了过往不曾有过的,最猛烈的欢愉。
安国公府里上到安国公夫人韦氏下到扫撒的仆役,无一例外没人穿鲜艳颜色的衣裳,哪怕现在年关将至处处都是红灯笼,却人人黑白一片肃杀之气。
张俭已连续几天守在父亲的床头,下巴甚至冒出了几点胡茬,这会儿拄着头小憩。
伏思在门外小声喊道,“大人,公主到了。”
猛地站起来甚至还有几分头晕,张俭那么大的个子现在瘦脱了相,胜玉看着心疼极了,也不用人迎自顾自走到安国公的床头。
老人闭着眼睛面色灿如金纸,仔细看才能发现胸口依旧起伏着,进气儿没有出气儿多,她抬手摸摸老人满是皱纹的手,像火炉似的滚烫。
“安国公在发热。”胜玉拽过张俭轻声道,“没请别的大夫吗?”
“请了少说也有十位,只有林院判坚持行针延续生命,其他的都叫我算了吧。”
揉揉自己生痛的脑袋,张俭过了一遍这几天朝野里的事情,胜玉来干嘛?为了刺杀?
“梅成贤谋反一事臣知道了,他父母都不在了,都是臣管教不严才出了这等子事。”
胜玉忙摁住他的手,继而攥住他的手指,怜惜道,“千万别把这种错揽在你自己的身上,就算要找人怪罪那也是梅妃的责任,你不过是小舅舅,与你不相干的。”
“梅妃娘娘如此一去,小殿下...”
“梅妃没死,皇兄说梅成贤在宫外,和宫里的人联系不上,因而梅妃必然是不知道的,只是叫她闭门思过。”
张俭本就凝成一团的眉头这会儿皱得更紧了,“陛下居然没处决梅妃?”
“唉。”
胜玉长叹一声,站的累了她寻了个椅子坐下,又说道,“别说她了,你这几日可有好好吃饭,我叫人做了些新鲜的糕点给你尝尝看,别累坏了身子。”
张俭哪还有心情吃东西,梅成贤闯了这么大的祸梅妃居然都没被牵连,张娴才入宫不久,若是不能在谢淳死前生下孩子...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张俭?你在听我说话吗?”
胜玉伸着手在他发呆的眼前晃悠着,不满得说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臣在想,这么冷的天公主亲自从宫里跑来给臣送吃的,臣真的很感动。”
捂住她伸出来的手,张俭蹲下身子笑眯眯看着她道,“陛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公主贸然出宫会不会...”
“不会,你放心,太后专心盯着皇兄的身子骨,可没工夫管我。”
自己的手小小的,包裹在张俭宽大而温热的掌心里,胜玉看着两人交合的手红了脸,小声说道,“你可有和安国公提起过我们的事情?”
“什么?”
张俭心思不在这自然听不见她蚊子哼哼似的话。
胜玉登时拉下脸,“我说我们。”
“臣明白公主的意思,等年关一过,家父身子稍微好些,臣立马和陛下提亲将公主迎娶进门。”
得到满意的答案,胜玉在此垂下脑袋,藏在发丝里的耳朵尖通红,“李葭死了,我还得给她守孝,可我只是妹妹守一年就好了,你转年儿去提亲,一年时间正好缝制嫁衣。”
“公主想要什么样的嫁衣料子?臣给你准备。”
娇嗔的拍了拍张俭的头,“宫里什么样的料子没有?哪里就需要你帮我准备了..”
她的话才说完,张俭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突然转过头看内室。
父亲依旧平稳躺在那儿,只是原本在床榻上的手垂落在此。
“张俭!”
见他又转移了注意力,公主脾气登时上来,抬手照他的发冠就是一巴掌,“本宫还没嫁过来呢,你敢无视我!”
张俭这会儿哪里还管得了她,站起身来就觉得浑身僵硬,他把着桌子一点点往那边挪,咽了两口口水,“爹?”
“爹?”
“爹你应我啊..”
“爹!爹!”
那日张俭伏在父亲的榻前哭了许久,将什么朝政琐事、什么皇子公主悉数抛在脑后,直到眼泪哭干,仍拉着父亲的手呆愣愣坐在那,依旧不肯离去半步。
韦氏进来的时候,胜玉被自己一人丢在外间,她看了看守在床边的张俭,满脸歉意的将公主请了出去。
“殿下,今日家事繁多,难免怠慢了公主,还请殿下见谅。”
韦氏穿着素白的褂子,她虽不是青春貌美的年纪,可也是个优雅夫人,胜玉看着她头上歪歪带着的白玉簪,心里暗自寻思这样的成色若没有百十两可是买不来的。
转头看屋里,没瞧见心上人的身影,她神色哀恸失望。
“苏节是国公爷的小儿子,自小就是国公爷一点点带大的,也跟父亲感情最深,这会儿国公爷过世,他难免有些失态,我替苏节同公主道歉。”
懒洋洋扶起韦氏,胜玉叹了口气,“罢了,生老病死怎么能不难过,你好好劝慰苏节,我明日再来。”
“殿下,太妃可会回来吗?”
韦氏的问题把胜玉问一愣,“什么太妃?你什么意思?我皇兄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