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冬寒
沈寒心陪伴徐老太在郴州又度过了两天，初八天晴、无雪，赵锋一早送她祖孙三人返回豫州。
临下飞机，却遇上豫州突降的暴雪，一行人只好在机场等候雪停风止。
漫天大雪纷飞。
沈寒心从小生长在南方，没有见过雪，从小的愿望之一也是能够看看雪并且打一次雪仗或者堆一个有模有样的雪人。以后到了珞珈，再以后回了豫州，每天冬天都置身雪国，但不知是不是年龄增长的缘故，她没有在雪里肆意奔跑过。唯一一次和琳娜去滑雪，却在开头的几分钟内就扭伤了腿，所以也没有玩尽兴。往后遇到下雪的日子，沈寒心也像现在这样，隔着玻璃窗静静看它纷扬的样子，那种冲到雪里去玩耍的激动心情总不明显。至多不过是被琳娜拉着去参加了几次冬季露营，烧烤的滋味已经消散在空气里了，但是摊直身体躺平在雪地上的轻松感觉，单单回想一下就勾起兴头。
“妈妈，为什么我一直看到的雪都是一点点的，圆形的，图画上的雪花的样子，我从来没有看见过。”
徐一一的突然靠近和发问中断了沈寒心的发呆。
“要用放大镜才看得到雪花的样子吧！”
“我们家也没有放大镜，幼儿园也没有，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看到雪花呢？我还挺想看一看雪花的！不是画在画上的，也不是照片上的……”徐一一陷入思考。
“回家让爸爸帮忙想想办法吧？”
“爸爸会有办法吗？”
“应该有吧！”
“小杨叔叔说爸爸很厉害，可是以前爸爸帮我完成的亲子创意作品都没有得奖，这一次的作品，是妈妈第一次和我一起制作的，可是拿到了一等奖！所以我还是有点担心爸爸……”
童言无忌，沈寒心听着徐一一的话，涌上心头的还是愧疚。
“妈妈和爸爸一起想办法，万一想不出办法，就请幼儿园的蒋老师帮忙吧！一一不是最喜欢蒋老师吗？相信他可以……”
“您好吗？”
来人激动而热络的说话声打断了沈寒心。
“您好吗？”
是李书英。
“想不到会在这碰到您。”李书英快步走近徐老太，热情地握住了她的双手，沈寒心看向她，她也注意到了沈寒心。
“你好。”许久没见，看着眼前的李书英容光焕发的样子，徐老太心里是高兴的。
“下着雪，您是要去哪里？”
“刚从老家回来。”
“这会雪正大，恐怕还得等一会才能离开。”
“是呀。”
“一直和徐灵说要去看您，一次也没……”
“你有心了。”
“您身体好吗？”
“挺好的。听灵丫头说你回李氏了？”
“是。”
“年轻人忙点好。”
“这是一一吧！长这么大了……”李书英看着徐一一，又主动向沈寒心发起问候，“你好！”她的语气十分友善而热情。
“你好。”沈寒心以礼相待，心下却不由自主地将眼前的李书英同几天前的她进行了对比，一丝慌乱掠过。
“什么时候办婚礼？”
那次她回答了她同样的问题，现在她是故意在问她吧！
“快了！等琝儿忙过开春这阵！”
沈寒心正无言以对，徐老太却紧着李书英的话做了回答，沈寒心听出了她言语里的维护之情。
“一一也不小了，该好好操办他们的婚礼了！”
徐老太言语肯切，不容置疑，李书英平静地道了一声“恭喜！”
语调冷静得叫人分辨不出是好意还是……沈寒心猛然想起“我不该放手”的话来……才见第二次，她的心湖已经被她搅乱了。
李书英在徐老太身边坐下，说着嘘寒问暖的话，两人的样子在旁人看来是像极了母女的……沈寒心在一旁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曾经十数年婆媳关系的两人如此这般相处，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局外人，甚至是一个陌生人……“妈妈——妈妈——”徐一一的呼唤中止了她的迷惑，把她拉回现实——她是徐一一的妈妈，不是不相干的人。
“姑姑，雪停了，回去吧！”赵锋主动打破了眼前的尴尬场面，徐老太趁机起身。
“我让司机先送您回去吧！”
“不用了，小杨来接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您慢走。”
各自走开，各自回到自己的日子上来，看似风停雪止……
第二天，沈寒心回公司上班。日子恢复到节后的有节奏的忙碌中来。徐琝每天都来接她下班。沈寒心近来却总是心不在焉，徐琝和她说话，她有口无心地应答着。
“春天是个美丽的季节。”
徐琝展开话题，沈寒心看着窗外，又陷在失神里。
“我们在三月底办婚礼吧！”徐琝脸上张扬着因为预期中的婚礼而生起的喜悦。
“什么？”一路上沈寒心并没有留心徐琝的话，也没有回过头去看徐琝一眼，因而也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笑容。
“我们举办婚礼吧。”徐琝又高高兴兴地重复了一遍。
“……”
“就在三月吧！”
“徐琝，我不想……”年后，徐老太几次和她提起婚礼的事，徐琝也提了几次，她总是委婉地拒绝了，她从来没有设想过属于他们两人的婚礼，其中原因她自己也没有细想过，只是每次他们提起关于婚礼的事，心里总是莫名生起一股抗拒和厌倦，“我不想办婚礼。”她忽然冷淡了声气应对了徐琝的热情，“徐琝，我们可以不要办婚礼吗？”
“……”许多日子以来，徐琝还是没能说服她，他隐隐感觉到她是在害怕——害怕牵扯出过去而盲目逃避。他没有直接回答她，他沉默了一会，也许是在试图新的说服。
“现在这样子，挺好的。”
“你真的觉得好吗？”
“是，现在这样就可以了。我不想改变什么。”
“但是你还没有成为我的新娘。”
“徐琝，婚礼只是一个形式。”
“是形式，但是是重要的形式。”
“并不是非要不可。”
“非要不可！”
“我想要你做我的新娘，我想要做你的新郎！”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不一样。”
“不会不一样。只要你爱我，我也爱你，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车子靠路边缓缓停下，徐琝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转身看向她。沈寒心感到心神疲倦，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徐琝放弃婚礼，就和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接受婚礼一样。
“你不要担心，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安排好，你只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做我的新娘子就可以了。”
“为什么你要在意，它只是一个形式。”
“婚礼不只是一个形式，它很重要。”
“现在这样，还不够吗？”
“不够，当然不够。我要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我还想要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你！”
“可是我不需要。”
“……”
“我一点也不想要！我根本无法面对所有人向我投来的目光！”
眼泪啪嗒掉下！沈寒心垂头哭泣。徐琝心头一紧，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勇敢地去把她找回来，他小心翼翼地爱护她，原来远远不够吗，她心里的伤并没有因为回到他身边而被逐渐抚平吗……
徐琝把沈寒心拥进自己怀里，她没有伸手去拥抱他，她放任自己哭泣、放任他的靠近，像是要把自己丢掉似的在心里一遍遍厌恶了自己……夜幕沉下来，车子重新向前驶去，消失在灯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