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寄灵者

15年前，易家老宅。

那天，下着大雨，天很暗。

易家老宅灯火通明。

各个分支的家主，都从各地赶了回来。

作为十里八乡有名的白家人，易家算得上名门望族。

所谓的白家人，是指做白事的人。

而易家，是罕见的全族白家人。

哪怕是分支，分出去后，也没有换行当。

此时的易家祖祠，各分支的家主均身穿白事服，齐齐跪在祖祠中。

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群同样白事服的十岁孩童。

而在他们的正前方，摆着一座灵堂，正中放着一口黑棺。

棺材里面躺着一名三十七八的男子。

穿的不是传统的寿衣，而是一套特质的礼服。

这名男子，并不是易家什么长辈。

相反，跪着的众多家主，都是他的叔父辈，甚至还有他的父亲。

然而，男子的身份却十分特殊。

他是易家这一代的寄灵者。

正值壮年，却意外身亡。

“拜——”

位于众人中间的那名老者，突然开口。

众人双手抵额，叩拜而下。

“起——”

众人起身。

“拜——”

再次叩拜。

“起——”

再起身。

“拜——”

“起——”

“礼毕——”

随着老者声音落下，众人纷纷起身，站到祖祠的两旁，将中间空了出来。

这时，之前喊话的那名老者再次站了出来，面朝众人。

“子诚之死，让我易家痛失支柱，我作为族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说完，老者侧身，朝左侧第一位的老人深深鞠了一躬。

左侧第一位的老人，叫做易顺天，跟棺材中的那人，有几分相似。

没错，他就是易子诚的父亲。

白发人送黑发人，内心的悲伤可想而知。

但是，身为分支的家主，他又必须将这份悲伤压在心底。

“族长不必如此，这都是子诚的命。只是可怜我这孙儿，年幼痛失双亲。”

说到这里，易顺天强行低下头，右手有些颤抖地抚摸着身旁，一名十岁孩童的脑袋。

孩童眉宇之间，跟易言有几分相似，正是幼年时期的易言。

此时，小易言的眼睛已经浮肿，早已挤不出一滴眼泪。

目光呆滞地盯着棺材，似乎想要看穿一般。

看到自家孙儿的表情，易顺天鼻子一酸，喉咙堵得难受。

“现在，开始选择下一任寄灵者。”

见到这一幕的族长，立马开口，宣布传承仪式开始。

“现在，所有的十岁族人，都站到中间来。”

听到族长的话，所有的孩童都从两侧走了出来，自发地站成三排。

易顺天拍了拍小易言的脑袋，轻声说道：

“去吧——”

小易言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到了最后一排的最右边。

总共30个孩童。

传承规定，必须是10岁的孩童，才有可能继承寄灵者。

至于为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接到族长召集令，众分支家主，便带着10岁的孩童，赶来老宅主家。

族长见所有的孩童都已站好，便从袖中，取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盒子是由上好的檀木制成，上面刻画着精致的图案。

如果仔细辨认，会发现。

这跟冥界之门上的图案极其相似。

族长将盒子郑重地放在祭祀桌上，然后掏出一把木质的钥匙。

将钥匙塞进盒子的钥匙孔。

“咔咔咔——”

轻轻转动，盒子内部传来一阵机括声。

盒子表面自动打开，露出里面一块漆黑如墨，似玉非玉的月牙形石头。

冥石。

真实名字无从考究，只知道这是易家从第一代寄灵者开始，一直传承的东西。

每当前任寄灵者去世，就由族长开启冥石，选择新任寄灵者，确保传承延续。

“拜——”

族长将冥石双手拾起，面朝众人，高高举起，口中唱喏。

祖祠中间的 30名孩童纷纷跪下，行跪拜之礼。

“熄火——”

族长再次喝到。

祖祠中的灯光一下就熄灭了。

只有棺材前方的供台上，蜡烛散发的点点微光。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接下来，将会由冥石选择新任传承者。

漆黑的祖祠中，点点烛光映照在黑棺之上，显得格外地瘆人。

不过，易家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与殡葬有关，倒没什么好怕的。

小易言原本也跟其他孩童一样，跪拜在地，一言不发。

但是，就在熄灯后不久，一阵微风突然出现在祖祠中。

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了头。

而他身旁的孩童，却似乎没有感觉到一般，继续跪拜在地。

就在这时，他看到棺材那里，出现了一层白雾。

尽管周围很黑，但是，他却可以清晰地“看”到。

然后，白雾形成一个人形，缓缓起身。

慢慢飘向众孩童。

小易言哪里见过如此情景，吓得他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动弹。

但是，那种感觉十分强烈，强烈到甚至可以感受到人形白雾的动向。

在易言的感觉中，人形白雾在众孩童中一一飘过，速度很快。

不多时，便到了他的面前。

最主要的是，白雾居然在他面前停顿了两秒。

小易言不知道那是什么。

从小的教育告诉他，这并不是鬼怪之类的东西。

他的启蒙老师有一句话，易言很是喜欢。

“相信科学——”

这也成为了他的座右铭。

但是，当他真正面对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时，心里还是很慌。

好在，仅仅两秒，人形白雾便移开，最终停在了易言左手第三个孩童面前。

易言记得，那是自己堂哥，易东所在的位置。

易东是他二叔的儿子，比他大两个月，正好卡在10岁的范围。

人形白雾似乎已经确定了人选，开始收缩雾气，慢慢露出一道透明的虚影。

是一个中年的模样，重点是，跟棺材里的易子诚长得一模一样。

虚影看向面前的易东，面露悲伤。

结果，族长手里的冥石直接发出一道黑光，没入虚影的体内。

虚影面露挣扎，颤巍巍地举起右手，一指点向易东的眉心。

“爸爸——”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易东眉心的时候，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整个祖祠响起。

声音如此突兀，几乎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虚影忍也不住转头，正好看到两眼通红，泪流满面的小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