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是心病
谢济拧着眉,鼻翼微动,竭力克制着。
半晌,他清了清嗓子,才终于将那股子痒意给压了下去。
众将看着他,不免有些担忧。
这和漠北的交战正值关键时刻,太子殿下可不能出什么岔子啊。
谢济敛眉,淡声道:“继续。”
在场的都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大敌当前,本就不细的心思很容易就被他转了话题。
主帐的议事没有停歇,直到夜幕低垂,月色爬上了枝头,营地各处均已点上了灯。
谢济再一次深深看了眼在场的众人,沉声道:“诸位,拜托了。”
诸将应。
夜色深沉,风声凛冽,有人在借着这夜色掩盖极速前进着。
一声清啸,漠北军营里,巡夜的士兵惊得怔在原处,直直地盯着前方。
那里,浓烟阵阵,无数火光闪耀。
与此同时,营地各处都都传来阵阵惊呼声。
“着火啦——南营粮仓着火啦——”
“北面也是——”
……
一时间,整个漠北人的营地乱成一团,火光冲天。
不远处的小山坡上,竹七放下手中的弓箭,尚且有些不甘心,这时,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漠北人的怒骂——
“他娘的,那大夏人就会玩这些阴的,给我搜!今天给我把那烧了老子粮仓的贼人找出来,明天给那大夏太子送过去添个菜!”
竹七敛了呼吸,借着树木的掩盖悄然后退。
啪嗒——
身后倏地传来一声轻响,竹七微顿,右手按上剑柄。
***
自打姜韫将账册和钥匙一并归还了后,日子便前所未有的闲适起来。
那日过后,杜启云又来过两次,出了探脉,还留了些药膳的房子。
李胜得知后,特意寻了好些陈年的名酒送去客院,乐得杜启云直言只恨没早些来东宫。
姜韫莞尔,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
杜家祖孙二人都是不受拘束的性子,同这重重宫廷格格不入,哪儿会愿意在这儿久待?
让姜韫没想到的是,就在她这样想后不久,便收到了二人要离去的消息。
正殿的气氛有些沉闷,屋外的侍女悄然放轻了手下的动作。
姜韫坐在玫瑰圈椅上,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就要走了?”
白薇红着眼,不舍地看着她,小手紧紧捏着她的衣袖。
杜启云瞧她这副样子,差点儿就改口了,但最终还是强忍着点头:“是啊,老夫在南边有一小友,过几日是他的祭日,老夫去看看他。”
如此,姜韫原本欲要挽留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明白东宫不过是祖孙二人的暂留之地,但这一天从未想过会这么快到来。
半晌,她轻揉了揉白薇的头,无声安慰。
既然要走,那姜韫作为东道主自然少不得款待他们二人一番。
几人重逢这么久,还少有机会坐在一起用膳。
姜韫不能沾酒,只看着杜启云一人一杯接着一杯,最后醉得不省人事。
姜韫无奈,只好吩咐小于子和画眉送二人回去,她则寻了处空地叫人摆了张软榻赏月。
月色淡淡,看得姜韫恹恹欲睡。
不多时,画眉二人回来了。
他们面上瞧着有些古怪,姜韫眨了眨眸子,有些好奇地问:“这是怎么了?”
画眉咬唇,有些犹豫该不该说,倒是小于子,他面上虽看着还有些恍惚,但听了姜韫的话,并未有片刻迟疑。
他垂着头,恭声答:“奴才们方才在客院见了一人……”
姜韫眸色轻闪,霎时明白了小于子的意思。
杜大夫救回来的那人她也是知道的,也事先同李胜通过气,那人以杜大夫友人的身份在客院暂居了下来。
这事姜韫身边的人都知道,应当不足为奇才是,怎得这般反应?
小于子觑了她一眼,半晌,才弟弟地说出了缘由。
“方才奴才们送杜家祖孙回去,便是那位公子开的门,奴才瞧着,那人……同主子有几分肖似……”
姜韫倏地直起身子,困意顿消。
她紧紧盯着小于子,哑声问:“你说什么?”
她这反应太大,小于子有些愣神,怔了片刻。
“同,同主子有些肖似……”
姜韫一颗心狠狠一跳,她抿紧唇,怔怔地坐在榻上,眸子淡淡地现了一层水雾。
见她这样,画眉有些担忧地上前:“主子,怎么了?”
想了想,又觉得似乎问题出在小于子那句话上,故而,她悄悄瞪了眼小于子,温声宽慰姜韫:
“主子别多想,许是天色太暗,小于子看错了也说不定。”
姜韫倚在她身上,闻言轻轻阖上了眸子,深吸口气平复下心底的惊意。
画眉说的对,若是天太黑了看错了也说不定……
她倚在画眉肩上,手心紧紧攥着丝帕,指尖微凉,她却仿若未觉。
半晌,二人听她淡声道:“准备下,明日我要去趟客院。”
……
夜色深沉如水,姜韫躺在床上,却没了困意。
闭目皆是刺眼的红色。
耳边不断地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尖叫声。
密林外,一个素衣女子蹲在猎户们设置的陷阱前,四处找寻枯枝。
“阿韫,好好活下去!”
姜韫看着女子决绝的面色,拼命地摇头:“阿娘,阿娘不要……”
然而女子仿若未闻,使了把劲儿将她推得更里面些,冲着她温婉一笑,继而毫不犹豫的冲进了密林。
“不要——”
姜韫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气。
淡紫色的床幔层层叠叠的落了一地,身下柔软的触感稍稍让她安心。
一丝冰凉自眼角滑落,没入软枕,姜韫动了动唇,才发觉嗓子干涩得厉害。
吱呀——
画眉推开门,急匆匆地走至床边,待见了姜韫这幅神色,顿时变了脸色,她急忙朝外面喊了声,又顺势跪坐到床边,低声问:“主子可是梦魇了?”
她方才在外面,隐约听见了些动静,这才急匆匆地进来的。
姜韫摇摇头,闭目阖上眸子,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
见此,画眉只好作罢。
她起身倒了杯温水,复又返回床边,柔声问:“大夫马上来了,主子可要喝些水?”
姜韫知这是心病,即便大夫来了也没法,况且,这半年,她也已很少做这些梦了。
但她看了看画眉担忧的样子,没说什么泼冷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