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徐家
合华国,徐家村,老徐家。
徐三一进院子。
徐家老大的声音就响起,
“老三,你最近是不是偷懒了?上山这么久就打了一只兔子?”
徐家幺妹扶着徐老太从主屋里出来就嚷嚷道,
“就是啊,三哥,这都十几天了,不是空着手,就是一只兔子或是一只山鸡,这能卖几个铜板啊?而且你这些天上山打猎才几个时辰啊?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一上山就是几天,三不五时的野猪、狍子往家抗,不怪大哥说你。”
徐三冷着脸将兔子往院角一扔,转身就向西边第三间屋走去,他可不想和这些人浪费口舌,快些回屋去看看他那八岁的宝贝闺女徐姗,这都十几天了病殃殃的,时好时坏,昨晚还有点发热了。
“娘,你看看三哥,最近是怎么了,天天臭着一张脸,好像咱们欠他几百吊钱似的,您怎么不说说他。”
“哼,说什么?自从他家那个赔钱货病了,他这些天都是这个死样子。”
徐老太娘俩的对话全部落在了徐三的身后。
我,就是她们嘴里的赔钱货——徐姗,我的父亲本名徐敬西,因家中行三,村里人都叫他徐三,母亲张兰香是隔壁张家村张秀才之女。
十几天前父亲上山打猎时下了大雨,母亲和我着实挂心父亲,冒着雨去接他回家。
我因淋了雨,到家当晚就开始发热了,父亲去找祖母要银钱给我看病。
结果一个铜板都没有要来,说是喝点姜水发发汗就没事了,母亲心疼的守着我一晚上,姜水喝了好几碗也不见退热。
父亲急了,又去找祖母要银钱,祖父过来看我,可能是看我真的不好了,才让祖母给了二十个铜板。
父亲去找了村里的老游医抓了一副药,喝了药,退了热,祖母坚决不再给银钱了,还斥骂着父亲,
“一个闺女就是个赔钱货,死不了就这样养着,别再往她身上搭银钱了。”
父亲心寒祖父祖母的偏心,想他十四岁,县里来村征兵服役,上有两个哥哥,可是祖父祖母却让他去,‘父母命,不可违’。
十四岁的父亲就上了战场,幸而有命回家,十七岁带着二十两的抚恤金归来,将家中房屋翻修了,为家中置办了良田,又凭着一身在战场上炼就的本领,上山打猎补贴家用,一心一意为这个家,却没有换来祖父祖母对他的另眼相待。
有人上门给父亲说亲事,祖母说没有银钱下聘,又说父亲年纪还小,过两年再议。
父亲很是无奈,他大哥十七岁都生娃了,二哥十七岁也娶亲了。
要不是父亲十八岁那年在山上救了邻村张秀才的命,恐怕祖父祖母一辈子都不会给他娶媳妇了。
母亲张兰香是张秀才唯一的女儿,张秀才的媳妇因生母亲难产去了,本想招个上门女婿的,可是为了报答父亲的救命之恩,不要任何聘礼就将女儿嫁了过来。
刚刚嫁过来的母亲因为有一个秀才爹,祖母还算善待,但是张秀才因病去世后,母亲又生下了我,祖母天天嫌弃母亲没有生出儿子来,就联和两房媳妇还有小姑,明里暗里的开始欺负母亲,一家老小的家务都落到了母亲一个人的身上。
父亲只要看到了、知道了就护着母亲,可是看不到时候,她们就会变本加厉,母亲也就只能默默的忍受着,从不向父亲抱怨,父亲愧疚的不行,只能对母亲加倍爱护。
这次我生病,祖父母的态度,让父亲已经失望至极,从内心不想再忍,十几天了,就在家陪着母亲和我,无聊就去山上看看,给我摘点野果当零嘴,碰到个山鸡、野兔就打回来,不想再拼命打猎为这个冷冰冰家了。
唉……这就是老徐家,祖父徐嘉文,祖母徐姚氏,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徐敬东,徐敬南,徐敬西,徐贝。
我的病硬是挺过去了,这几日逐渐的好起来,可是老徐家却不消停了。
“老三,你出来,爹和娘让你去一下。”
屋外徐老二,也就是我的二伯徐敬南,大声喊着父亲。
“相公,爹娘找你又是啥事啊?”
母亲不安的看向父亲。
“啥事都不怕,有我在,我去听听他们要说啥。”
父亲给了母亲一个安心的眼神,就出屋了。
父亲一进主屋,看到所有人都在等他。
“咦?三嫂怎么没过来啊?娘,我去把三嫂请过来吧。”
小姑站起身,边和祖母说着,边出屋了。
父亲眼皮一动,平时家里什么事都不会叫他媳妇掺和的,更别提小妹今天居然还用了一个‘请’字,看样子今天是有大事要发生啊,而且还是冲着三房来的。
父亲正在想着,小姑与母亲领着我,先后就进了主屋,母亲与父亲对视一眼,就坐在了父亲身边。
祖母看人都到齐了,面上略带着些喜气,开口说道:
“这家里人都到齐了,呵呵,我今儿个,说个大喜事,老二家的涛儿已经考上县城的启运书院了,以后我们家也有读书人了,不过,要供个读书人不容易,一年的束脩就二两银子,再加上笔,墨,纸,砚,这以后全家都要节省过活,来供涛儿读书。”
听到这个消息,除了二伯一家人,面上那喜上眉梢的表情,其他人也只是淡淡的道个喜,没有人表现出过于欢愉。
祖母又继续说道:
“三儿啊,现在家里的银钱不多,缴了束脩就没有银钱给涛儿买纸笔了,你明儿个就收拾收拾进山去呆上几天,打个野猪回来卖点银子,我看这五丫病也好了,你这二十多天了,也没正经去打猎,天天在家守着个赔……守着丫头实在不像个样子,这日子还得过,涛儿是为咱们徐家光宗耀祖的,他是你亲侄儿,以后有了大出息,自是不会忘了你这个叔父的,你的脸上也有光不是。”
让父亲去上山打猎,所以祖母也嘴下留情了,这‘赔钱货’倒是没说出口的。
从祖母点父亲的名开始,父亲就冷冷的看着她,听着她说着让自己寒心的话,从冷眼看着,寒心,最后语气也低至冰点,道:
“娘,这野猪是在山上乖乖的等着我去打它呢?娘可知上山打猎有多危险?那是要儿子以命相搏的,这些年每次我打猎回来您可曾关心儿子是否受伤?您可知儿子身上有多少伤疤?我有时就想不明白了,孙子读书您有银钱缴束脩,孙女病了您都不管不问,这是重男轻女?可是看您疼爱小妹,又不似这回事,现在这是打算要孙子不要儿子了?”
父亲一连串的反问祖母,瞬间激怒了她。
祖母一拍桌子怒叱父亲:
“老三,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我是你娘,你想反了不成,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明儿个起快去打猎,你们三房不能在家吃白饭。”
父亲幽幽的看着祖母,‘白饭’,他何时吃过这家中的白饭,冷硬的声调,慢慢的吐出两个字,
“不,去”。
“什么?你再说一遍?”
祖母怒瞪着父亲,一脸不可置信。
“我说,不、去、上、山、打、猎,我十四岁就上战场已经是一身的伤,回来这些年又进山打猎,伤上加伤已经打不动了。”
父亲面上没有一点情绪,好似说的都是别人的事。
“你,你,你不去??好,好,好,在这个家里现在我的话都没人听了,你这是听了谁的挑唆,都敢顶撞你娘了,这真是翅膀硬了,是不想在这个家呆了吧。”
祖母手指着父亲,眼睛还瞟了母亲一眼,气的说出的话都不利索了。
“老三,看你把娘气的,快给娘赔个不是,别总是说一些让娘不痛快的话,好好的一个家你这是要给搅散了吗?”
二伯适时的蹦出来指责父亲。
父亲突然感觉到,今日祖母和二伯说的话中,好似都在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是要……
还没等父亲捕捉到什么,祖父开口打断了父亲的思绪,
“好了,都别说了,老三说的也没有错,这些年老三为这个家也是辛苦了,身体不好,以后就别去上山打猎了,现在你娘也说了,涛儿要读书,咱们家也着实银钱不够,这一大家子人都要张嘴吃饭,负担是真的重了些,这谁家的孩子谁疼,老二啊,你们家涛儿读书虽说是我们徐家的事,但也是你们二房的事,能帮就帮,不能帮的你也别怪,我和你娘会给涛儿出束脩的,其它的自己想办法吧。”
“爹,我能有什么办法?咱们又没分家,家里所有的银钱都在娘手里,如果要是按照爹的说法,那倒不如分家,分了家以后各过各的,哼,到时候是穷是富,各不相干了。”
祖父说了一席好似是很‘公正’的话,却惹火了二伯,张嘴就说要分家。
父亲环视了一圈屋里在坐的人,思绪逐渐清晰,突然全明白了,原来今日要说的事,不是二房涛儿读书要银子,也不是要他上山打猎挣银子,而真正是要谈分家啊!确切地说是要把三房分出去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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