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大难临头

大雪将谯城笼罩在银妆素裹中，雪积愈尺，道路不通，将前来传旨的黄门令堵在了谯城北面三十里的新驻亭。

这段时间尚爽日夜期盼着朝庭的封赏，得知天使被阻，急道：“大人，赶紧派出降兵清扫官道，迎接天使入城。”

孔融拱手道：“大人，天使在新驻亭驿舍温饱不愁，此时天寒地冻，那些降兵缺衣少食，派他们出城清扫积雪恐会出现冻死、冻伤之事，有伤仁德。”

尚爽心中暗恼，这个孔融还是圣人后裔，心胸怎么如此狭窄，弹劾张让之事与他无关，估计便不想看到自己立功，能拖延一点时间也好。

尚爽笑着驳道：“文举，这些贼兵能保全性命就不错，每日两斤粟米养着他们，哪能一点事都不做，文举所写的《善后四策》中不是说以劳换赈吗。”

王允示意两人不要争执，道：“将近年关，路积大雪，商旅通行不便，还是让人清扫道路，迎接天使吧。”

尚爽得意地瞅了孔融一眼，出堂安排。王允看着孔融欲言又止，淡然道：“文举，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要来。”

吹吹打打中，黄门令周通由北门入城，王允排摆香案，率领阖府官吏跪倒接旨。

“……豫州刺史王允，构陷大臣，其心不轨，……收王允入洛阳诏狱(1)论罪。”

王允原有准备，从容领旨；。孔融面色苍白，尚爽如被雷劈，瘫软于地；府衙诸人个个胆颤心惊，惶惶难安。

刘宇暗自叹息，虽然这种结果早记于史书，但平定黄巾之乱的大功敌不过宦官的几句言语，这朝庭着实让人心灰。

周通皮笑肉不笑地冲着王允道：“王大人，囚车就在府外，随咱家一同进京吧。”

孔融怒道：“王大人冤枉，孔某要随同他上京向天子鸣冤。此时天寒地冻，坐在囚车之中进京焉有命在，还请天使宽容一二，待天晴雪化再进京不迟。”

周通冷笑道：“天子旨意，谁敢违抗。孔融，天子不追究尔等从属之罪已是宽容，你难道想抗旨不遵吗？”

王允起身，接过圣旨，道：“天使大人，大雪封地，且饮杯杜康酒，休息一夜再动身不迟。”

尚爽醒悟过来，连忙道：“天使大人，卑职这就是安排酒宴，汝阳袁氏送给王大人几坛好酒，请天使大人尝尝。”

周通好酒，眼一亮，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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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也罢，咱家就宽容一天，明日再动身。”

尚爽恭请周通出堂安置，王允默立片刻，道：“尚爽，你招等待好天使，王某前去收拾行装，准备明日进京。”

等周通大摇大摆地离开，孔融顿足道：“大人，我随你一同进京，为你鸣冤。”

刘宇插嘴道：“此事尚有反复，不必急着进京。”

这句话就像救命稻草，孔融急问道：“刘宇，此话怎讲？”

王允也目光炯炯注视着刘宇。

“大人，张角三兄弟相继毙命，黄巾之乱平息，朝庭很可能会大赦天下。”刘宇把熟知的历史说了出来，道：“离过年不过几天，新年前后朝庭说不定有大赦的消息，不妨想法将传旨的中使拉在谯城多住几日。”

孔融连连点头，道：“小宇说的不错，若逢大赦大人便可官复原职。我看那周通是个贪钱好酒之人，便依小宇之策以大雪封路多留他几天。”

“孔大人不妨多送些银钱与他，向他打听事情原委，心中有数也好应变。”刘宇建议道。

很快，孔融从周通嘴中探听到了事情经过：天子看到王允的密奏之后大怒，立召张让指责，张让吓得半死，急忙叩头谢罪。

不过张让是狡诈圆滑之人，久在天子身边深知刘宏的脾气，当即痛哭流涕赌咒发誓绝无背叛朝庭与贼军私通之事，他之所以派黄进与黄巾军联系，是想讨取《太平经》真本，为天子祈福，祈求上天保佑天子长生不老，君权永固，这些事情都是在黄巾起义爆发之前的事了。

刘宏本就相信《太平经》，此说让他转怒为喜，连赞张让忠心。张让趁机奏本王允的奏折中全是谎言，是忌妒陷害他，自己对天子忠心耿耿，然后假装要入诏狱自辩。刘宏信了张让的话，下旨拘拿王允入延尉诏狱。

新年大赦天下之说，尚爽亦以为然，这让原本打算弃官回京的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专心陪着周通吃喝玩乐。

孔融时不时地送给银钱、珍玩给周通，周通心知肚明，绝口不提回京之事，反正天子没有规定时间，现在天降大雪道路不通，留在谯城过年也不打紧。

新年到来，黄巾已平，豫州恢复了些许生机，谯城的高门大户前堆放着竹竿，竹竿在火中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锣鼓响起，傩舞送疫、饮屠苏酒，寒意十足的谯城总算有了几分过年的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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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六，王允居室，数人围炉愁坐，相对无语。

“大赦天子糊涂，忠奸不分，任由宦官擅权乱政，荼毒天下，唉!”孔融愤然道。

尚爽惊惶不安地道：“今天初六，怎么还没有朝庭大赦的消息。刘宇，你不会猜错了吧。”

屋中四人，刘宇赫然在坐。

阍人(门子)入内通禀道：“府门外有汝阳袁胤求见。”

王允被免职待罪后，原本络绎不绝的拜客消失得无影无踪，世家子弟以回家过年为由，纷纷离开谯城。

“今天是大年初六，袁胤怎么从汝阳来拜？”尚爽疑惑地道：“莫不是袁家得到了大赦的消息前来报喜，大人，快请他进来。”

王允亦是期待，道：“见过便知。有请，文举，你替我相迎。”

功夫不大，孔融笑吟吟地领着袁胤进堂。

袁胤整理衣袖揖礼道：“袁胤见过刺史大人，祝刺史大人平安遂意，体泰康健。”

“贤侄免礼，难为你冒雪前来。且坐，饮杯热酒怯怯风寒。”王允笑道，从孔融的笑脸已能知晓一切，刘宇的猜测准确无疑。

袁胤再拜，道：“家父从京城寄来急信，命胤急速送给王大人。”

说着，袁胤从怀中拿出信，双手呈上。

王允示意袁胤在火盆边落坐，从容撕信阅看。

信是司徒袁隗亲笔，袁隗告诉王允，光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改元中平，大赦天下，王允得赦，官复原职，仍任豫州刺史。

心中的石头总算挪走，王允随手将信递给孔融，笑道：“天子改元中平，大赦天下，王某得以脱罪。”

看了一眼侍立在旁的刘宇，王允微笑地冲他点点头。

孔融和尚爽飞快地看完信，齐齐拱手道：“恭喜大人。”

袁胤满脸得色地喝着温汤，此番风雪兼程前来虽然辛劳，但回报亦厚，年后自己肯定能在府衙担任要职了。

刘宇看了一眼袁胤，心中暗叹，袁家四世三公不思除贼报国，身居高位只思经营关系，做些锦上添花之事，纵然富贵一时，难免烟消云散。

注(1)：东汉京城诏狱分洛阳诏狱(处理朝庭大员案件)、延尉诏狱(处理谋反、封地等政治事件)、北寺诏狱(关押党人之所)，左右都侯狱，若庐狱、掖庭狱和暴室狱等(这三狱属于内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