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和好
江沅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蹦出了那样一句话,。
她先前觉着只是帮忙涂药而已,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这样一打岔,想着病弱美男在床上,她迫不及待的去人家解衣服的场面,顿时哪里都变得怪了起来。
江隐迢好像并没察觉到尴尬的氛围,对那句称赞也没什么反应,淡定的嗯了声。
他思付片刻,还是解了上衣,露出伤痕累累的脊背:“好了。”
江沅紧捏着药瓶子,努力抑制住脑子胡思乱想,她深吸了口气后转过身,随即瞳孔微缩。
江隐迢的背上,新伤叠旧伤,鞭痕交错,有的结了痂,青青紫紫的堆积着,找不到一块好肉,
江沅默默坐下,从瓶子里挑出膏药,在掌心化开,小心的涂抹上去:“很疼吗?”
她的手指纤细,触上去的一瞬间,江隐迢全身绷紧。
他努力放松,声音有点冷:“你想要我如何答你?”
江沅有些懊恼。
是啊,她不是多此一问吗,这伤成年累月的,在谁身上能不疼呢?
不用说新伤,就是那些结疤的创口在长新肉时,也是奇痒难耐。
兄长想必夜夜都睡不安稳。
但他照常习武读书,处理她的烂摊子,没有表现出一点异样。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敢信江隐迢浑身都是伤?
江沅两世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坚韧的人。
与易禾的五大三粗不同,江沅上药特别轻柔仔细,边涂抹边吹气。
背后酥酥麻麻的感觉,好似心里挠痒,江隐迢忍了好一会儿,渐渐烦躁起来。
“你又在计划着什么,不如直接说出来,不用硬要演出一副关心我的模样,互相折磨。”他抿着唇,线条锋利,“为什么因我去侯府,又为什么为我求情?这根本不像你。”
“我说过想要家和万事兴...”江沅低低道。
“还撒谎...”
江隐迢的沉静一点点消退,他眉心凝起冷意,不再忍下去,猝然和好衣衫,转身钳住江沅的手腕。
即将出口的质问,却在看清江沅通红的眼圈时僵了一下,他皱眉:“你怎么了?”
江沅慌张的擦了擦眼角。
她重生后做出种种反常行为,兄长都是冷眼陪着她演。
现在他直接问她,代表出现了突破口。
如果她今晚再不趁机把话说开,兄长疑虑未消,往后绝对再也不会相信她。
不管她做多少努力,他们两人的关系依旧会泾渭分明,毫无进展。
江沅按捺下心底的一丝恐惧,抬起眼,坦坦荡荡直视着江隐迢,道:“不是演的,我就是在关心你。去侯府是担心你会受罚,为你求情是害怕你会痛,看到你的伤口,心里就发闷。”
就连她也分不清,发闷是因为害怕得罪江隐迢,还是因为愧疚。
江隐迢表情暗了下去,他低头俯视江沅,手掌不觉间更加使劲:“你忘了,我的伤有不少都是拜你所赐,如今你却作这假模假样的样子给谁看?”
江沅无奈,这就是自作自受,她之前做的荒唐事,根本没有那么容易翻篇。
手腕被江隐迢握着,疼得像是要粉碎,她没有动,咬牙忍着。
“我承认,从前我故意对你不好,做了许多错事。兄长觉得我做这些,都是在计划着害你,也是应该的。”
江沅垂下眼:“我打出生起没见过父亲,母亲在我七岁时早亡。阿爹找到我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连从前的记忆都没了。”
“阿爹说带我回江家,我当晚紧张不敢睡觉。我很怕,我怕去陌生的地方,我怕你们都不喜欢我,我怕这一切都是我再做梦,醒来,梦就散了。”
“兄长不知道吧,其实我很羡慕你。你自小有爹娘疼爱,出生高贵,读着圣贤书,样样皆出色,和在北关摸爬滚打长大的我完全不同。”
“你那样出色,而我是个野丫头,我怕时间长了,父亲就会厌弃我,重新把我丢回去,可我不想再过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了。”
江沅语气悠远,将她上辈子埋藏心底,不敢与人说的恐惧,慢慢的道来:“我想让父亲更爱我,于是不择手段的排挤兄长。我不想让人嘲笑我,就色厉内荏的打骂。我把自己伪装起来,对抗一切的威胁,只是用错了方法。”
江沅眼中的戾气尽消,只剩一片澄净,她吐露着这些年折磨她的梦魇,语气有种看破尘世的阅尽千帆后的平静。
江隐迢眉间冷意散去,静静听着,不觉间松了力气。
只是他骨相严峻,看上去依旧不近人情。
江沅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她手指抚上江隐迢虎口上方的牙印。
“此次被绑之后,我发觉自己大错特错,世上再没有比兄长和父亲对我好的人了。”
她抬眼真诚道:“兄长,阿沅真的知错了。”
江沅的眼睛清澈的毫无杂质,江隐迢觉着虎口上方的两指,像点燃了两簇火苗。
他双目轻阖,半晌后松手,“知错就好。”
他是江府独子,没有过兄弟姐妹,亲缘淡薄。
江沅来的时候,他也就十岁,忽然冒出个半人大的小鬼,便是稀罕也不懂得如何对待。
往后他们渐行渐远,他除了遵守诺言,保护江沅安全外,更没有试图去了解过她。
原来女孩子的心思会这么复杂。
罢了,是他疏忽了。
江隐迢不懂得怎么安慰人,想摸摸她的头,又觉不妥,作罢。
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易禾怎么还没回来。”
江沅揉着红肿的手腕,心里大喜过望。
兄长这是?一笔勾销的意思?
竟如此简单?
如果他们这世不再争锋相对,可以像平常家庭的兄妹,正常相处下去的话。
她这辈子应该就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了吧。
念及此,江沅兴奋的站起来,主动请缨道:“哥哥你也饿了吧,我去厨房帮你催催他。”
她的欢乐都写在了脸上,蹦蹦跳跳的似一阵风,就从屋里跑了出去。
江隐迢苍白着唇,他忍了许久,直到江沅出去,才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
咳声忽然停止。
他捻了捻指尖,指尖上沾染了栀子花香,淡淡的,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