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柔
“恪靖慎言,此话休要再提,我订了婚事,只是俞雀年纪小,时候没到。”
夏恪靖笑了笑未说什么,心知这是婉拒,叶荆已订了婚事,若不是小胭非要他打听,他何必多此一问,想到这他撇撇嘴,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路程不过一两日,路上夏水胭想做什么也寻不到法子,待到了乐安,俞雀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阿娘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下了马车便好奇地四处张望起来,承阳富庶,乐安更是繁华不已,与京城不相上下,却是另一番景象,她正打量之际,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俞雀赶忙戴好帷帽,那是李将军?他身边的那位女子是?“那是谁?李将军身边那个。”
“是他的夫人吧。”
“我见过李夫人,是太师家的嫡幼女,现下好端端地在京城待着呢。”
“那便是随军夫人?”驻守边关之人不好带着妻儿,养个妾室并非稀罕事。
俞雀依稀又看了几眼,那女子并不年轻,身量容貌亦不出色,甚至能窥探出几分饱经风霜的样子,说是妾室有些勉强,未等她深想,叶荆便让人送她回了别院。
她摸了摸廊下的珠帘打量着四周,叶将军武将出身,这里却格外婉约,像个女儿家的闺房,想来这些都是叶夫人亲自布置,俞雀打了个哈欠,脱了鞋袜赤脚走向内室,脚腕上的铃铛传来阵阵轻响,眼下天都黑了,还是等到大人回来再商量去张府的事。
洗尘宴上,夏恪靖把玩着酒杯看着宴席上被人接连敬酒的李铖,嘴角挑起几分笑意,“叶叔父走后,李铖便接了他的位子,这些年在军中威望颇高呢。”
“应该的。”叶荆眸中晦暗不明,修长的手指摸了摸手上的扳指。
“只是有些过于严苛了,军权在手难免有些骄纵,听父亲说众人对他也是多有微词。”眼见他要过来,夏恪靖适时止了话。
“乘桴多年未见了。”
“李叔。”叶荆拱手行礼,李铖原本是叶将军的得力副将,年幼时他常被父亲带来军中,与众人也早已相识,看着与叶将军相似的面容,众人心中纷纷感慨,若是叶荆不从文,今日握着军权的便不是李铖了吧。
“不敢当、不敢当。”李铖笑着摆摆手,拿起酒壶斟满了酒,叶荆接过一饮而尽,李铖趁机打量着他,依稀窥探出几分叶浚年轻时的影子,只是比起叶浚,叶荆多了几分内敛的书生气,“不知道圣上这次有何吩咐。”李铖上前揽住他的肩,动作间颇为亲切。
“实不相瞒,京中前些日子出了乱子,盘查之下竟发现了南澍余孽,圣上让我来巡视,还望李叔到时候行个方便。”
“首辅大人吩咐,我当然是在所不辞。”李铖笑着应承,话锋一转,提起了另外一桩事,“你年纪也不小了,想来已成家了吧,我府上养了几个歌姬,你若是愿意……。”
叶荆一声轻笑,狭长的凤眸都染了几分笑意,站在一身武将气息的李铖旁更是显得格外儒雅,“家母先前订了婚事,只是姑娘年纪太小时候没到,至于李叔美意,我怕是要辜负了,叶氏祖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多日舟车劳顿,这一夜俞雀睡得昏沉,叶荆何时回来的她不知,只是睁眼看到自己身侧躺了个人,原本惺忪的睡眼刹那间瞪圆,随后慌乱地绕过他爬下床榻。
衣物穿戴好后才发现他只是脱了鞋和衣而眠,眼下隐约可见一片乌青,离得近了还能闻见酒气,见他哪怕是睡着都难掩倦态,俞雀心头没来由地一阵难过。
清早外面下了一场微雨,一阵风吹过,外头的竹林发出阵阵声响,叶荆悠悠转醒,屋内有人轻手轻脚地走动,他偏头望去,隔着一层纱账恍惚间瞧见有人把饭食摆在桌上,儿时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他掀开帘子下床,那人转过头,不是阿娘,是俞雀。
“昨天席间他们灌了我许多酒。”
没来由的话像是辩解,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俞雀张了张嘴想打破沉静,却不知该说什么,“大人该吃饭了。
南地的饭食极为精致,俞雀咬了一口青色的糕点,惊觉里面竟是玫瑰馅的。
“是青团子,今日是清明节,南地多用此祭祀。”外头的雨慢慢歇了,叶荆望了眼窗外,“日子过得真快。”想到什么他转头看她,“你及笄前怕是回不到京城了。”
俞雀神色微凝,她倒是忘了这茬,,“赶不回去也没什么。”及笄?她脑中想起了另一桩旧事,太师府嫡幼女的及笄礼,她也是去过的,不过五六年的光景,可她记得李铖年长李夫人十余岁,娶妻时也到了而立之年,这样的年纪怎么可能没成过婚呢?
见俞雀出神良久,叶荆以为她因及笄之事难过,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再回京城,就把该了的事情一并了结了。”
许是因为清明的缘故,路边来往的行人众多,越往东边偏僻处走便越清静,隔着一院深深的草木,俞雀好奇地打量着庭院,满目青翠中一处花屏格外显眼,她眼前一亮,从前只在书中看过有隐士可制活花屏,今日居然见到真的了。
“嘶!”只顾着眼前的美景,俞雀一时失察绊倒在地,手掌侧也擦破了皮,真疼啊,她刚想抱怨,便被人扶起,俞雀面上带了几分愧色忙低声致歉解释缘由,这是别人的家,她闯进来终归是她的过错,看清俞雀的面容,秦柔眸中划过一抹惊色,随后用帕子帮她止住伤口。
“姑娘家留疤了可不好,跟我进来吧我给你上些药。”秦柔领着她进了屋子,比起飞花筑的婉约,这里更多了几分药香气,“夫人学过医理?”
看到一旁的铜臼杵和药碾,俞雀好奇地询问,“我父亲原本是个赤脚大夫,四处游荡,后来在军中医治,留在了这里,是以我也跟着学了几年。”
秦柔轻柔地帮她吹了吹伤口,随后取来药膏帮她敷好,“每日一次,保准你不留疤。”见她面中带了哀色,秦柔心生疑惑,“这是怎么了?”
“你真像我阿娘,她原来也是这样给我敷药的,可惜她现在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