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箭牌
叶荆摸了摸被打红的手,笑着抿了下嘴。
“姑娘可都知道了?”看着一改往日脾气的俞雀,苏嬷嬷神色复杂,若换平时她该叽叽喳喳的跟自己聊着天才是。
“知道了。”
“可怨我?”
“不怨,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嬷嬷只不过是奉了主家的命,于我而言,来的不是您也会是别人,没什么好怨的。”
时隔多日,手腕上的伤好的差不离了,俞雀说这话时正专心的点着香,清凉的声音透过朦胧的烟雾,听的苏嬷嬷一阵寒凉。
她只怨自己蠢,平白无故的让人当了棋子。
七月兰桨,桂棹兮兰浆,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击楫中流天各一方,聚少离多黯然心伤,兰桨不渡相思之海,锦书难托绵远之思。
中元至,俞雀跪在蒲团上,虔诚的给俞母上香,活人多是绞慧,唯有地下的人能安安静静的受着香火。
俞雀闭上眼,暗下祈祷俞母在天上能过得好些。
吱呀~,熏风随着门灌入堂内,阵阵淡香萦绕,那少女头也未抬,兴许晚樱说的是对的,蒙上眼睛捂住耳朵,万事难得糊涂。
可她想糊涂,旁人却不给机会。“又见着姑娘了,看来我们当真是有缘。”
门外的侍女轻声关上房门,一时堂中寂静无比,未得到回复,云鹫也不恼,仍是袅袅婷婷的走向俞雀,满篮子的香烛被轻轻的搁在地上。
云鹫取出一只,点火焚香,行云流水间一气呵成。“听说这寺中请愿灵的很,姑娘怎的不去看看?”
“无所求,该是自己的总会到自己手上,不是自己的哪怕拜到菩提佛祖面前也一样不随人愿。”俞雀细细收拾着筐子,平缓的接着云鹫的话。
“什么才算是自己的?”
“拿不到的不算是自己的,有主之物也不算是自己的。”眼前的少女手上动作不停,无波无澜的柳叶眼却停留了一瞬。
“天下从事者,不可以无法仪;无法仪而其事能成者,无有也。姑娘活的通透,不把私欲系于神明,是我狭隘了。”削葱般的指抚上面庞,云鹫淡然一笑。
俞雀却没有和她闲聊的心思,道了句告辞转身离去,听闻林氏被打压的门都不出,可见这女子有多难缠。
“挽挽?”俞雀将要回去时,却见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女郎站在玉簪花树旁,不是俞挽是谁?
俞挽也不多言,拽着她上了马车,“这是去哪儿?”
“城北立雪堂。”眼见无人注意,俞挽心下松了口气,忙把车上的窗子悉数关紧。
“姐姐莫怪,那云鹫盯得紧,我实在是出不来,可我有件要紧事要告诉你,立雪堂是母亲生前买的院子,想来他们也不知,到了地方我再给你细细说。”
车夫马不停蹄的赶到院子,俞雀只觉这一切恍惚的诡异,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到底怎的了?”
“那云鹫,还有父亲,他们要把你送进宫。”
“我知道的。”俞雀心下了然,这事她已经知道了。
“不,姐姐,这种事情瞒不住,只是因为这样,我也不会冒险来找你了。”俞挽四下张望,命侍女死死守着门方才安心。
“想来你也听说府里的事了,我姨娘被欺负的狠了,只得称病不出,云鹫一副当家夫人的做派,偏生俞邂岐就吃那一套。”
“挽挽!”俞雀惊的想捂她的嘴,怎的能直呼其名?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给姨娘抱不平,那浅水巷的事我早也知道,姨娘粗鄙无知,每每惹得你和祖母不痛快,现在落得这个下场也是适得其所。”
“可他们也太把别人当傻子了,我们是被骗了,却也不能被骗一世不是。”俞挽冷笑,清秀的眸中尽是嘲讽。
“你到底怎么了?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俞雀心头慌得厉害,什么被骗,什么傻子?
她细细看着眼前的幼妹,俞挽只比自己小一岁,可姐妹俩的脾气却迥然不同,她这个妹妹从小清冷孤僻的很,对林氏和俞父也多有嫌隙,只跟祖母和自己话多些。
“我幼时曾羡慕过你,只觉得俞邂岐疼你,母亲性子也好,不比姨娘总拿我撒气,可是姐姐,我只是羡慕,不是嫉妒。”
两行清泪未语前流,俞挽紧握着她的手更咽不已。
“有次我偷躲到他马车里,跟着他去了浅水巷,分明瞧着他们才是一家人,俞邂岐对那云鹫,对她的儿女,和对我们都不一样,我们都被骗了,都被人当了挡箭牌。”
“你说,会不会是他们拿着母亲和姨娘当个牌坊,再让我们去铺路,等到一切都扫干净了,他们才好一家团聚,我真是恨啊,恨不得戳破俞邂岐那张面皮”
一串子话惊的俞雀瞠目结舌,她猛的想起那日的梦,父亲对自己视若无睹,林氏哭喊自己看错了人。
“你要当心着些,这些日子都别回来,我好容易往那贱人院子里塞了人,听见他们说要找什么东西,怕是要把主意打在你身上。”
“找东西?”
“说是母亲留的。”
她哪有什么东西,母亲出身民间,嫁妆更是寥寥无几,她的体己都是祖母给的。
眼见着时辰不早了,俞挽殷殷切切的叮嘱,临行给了她一个白色暗纹玉佩。
“这是?”
“母亲给我的,说是若是遇到了关节就把这个给你,也不知他们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回了府里,俞雀愣愣的盯着手里的玉佩,这些日子一件接着一件的事砸的她错不及防,她恨不得这只是一场梦,醒了就好了。
挡箭牌?她细细数着这些年的往事,父亲疼她?可她也记得那些不经意间的嫌隙,敷衍的话语,能给自己招来祸害的偏袒。
莫不是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真有人能数十年如一日的演着戏吗?俞雀想着之前看过的傀儡戏,可不就是演的栩栩如生吗?木头人都能如此,何况是活生生的血肉呢?
“你说他们怎么算的那么尽呢?”
“喵~。”
自从她病了,婪尾春也乖顺了不少,轻轻的理着它的毛发,那狸奴也不吵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