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件礼物

祝子唯一次又一次地拨通电话，但电话那侧永远是冰冷的女音。他心想孙天羽或许是手机凑巧没电了，于是找到芳姨的手机号，并再次拨通。

可结果依旧未发生任何改变。

祝子唯尝试说服自己，芳姨等人可能在回到餐馆时，忽然想到需要购置生活必需品什么的，所以临时更改路线，去往了云真市大型购物商场。但商场人很多，导致芳姨的手机不幸被顺走了。因此，芳姨的手机也保持在关机状态。

这个理由看似具有极强的逻辑性，但细想又十分荒谬，以至于提出该可能性的祝子唯也无法相信。

他左顾右盼，双眼失去了精神。此刻的祝子唯只觉心里空落落的，鼻尖微微发酸。

祝子唯始终没放弃刷新刚刚发布那条新闻的博主动态，希望对方能够发出一条“无人伤亡”的消息，明确说刚刚的新闻只是虚惊一场。祝子唯又觉得这个想法或许有些奢侈，所以他放宽了心底的诉求，希望博主能再编辑一条新闻，“餐馆导致数人受伤，但无人遇难”。

不过这个博主并未继续发表任何动态，反倒是新闻的转发量与点赞数持续增长。

祝子唯站起身来，无法忍受胸腔的那股沉闷感，背起自己的背包、提着孙大叔买给自己的土特产，沉默不语地冲出火车站候车室。

…

“快！”

鸣起警笛的消防车已到达第六高中后门区域。消防队员在车辆停止行驶后立即冲下车，依照规范要求迅速分工。一组队员负责配置装备、拉起警戒带与联系急救中心，另一组队员则与附近群众了解基本状况，结合情况制定救援方案。

由于附近均为一楼商铺，所有处在商铺内的人均顺利撤离，故而消防队员无须冲入商铺展开救援，除爆炸的发生点——这附近仅有的一家中式餐馆以外。

据了解，餐馆内应当还有三人，还有处在厨房侥幸躲开首次爆炸，但随时可能引起二次爆炸的煤气罐。消防队员暂时不了解三人的具体伤亡状况，但不愿放弃为餐馆内的三人赢取“生”的机会。消防水枪已经架好，并射出水柱与浓烟及火焰抗衡。

现场温度在消防水枪的控制下正在逐步降低，而其他消防队员则冲向餐馆，试图救出被困在餐馆内、仍有可能生存的三人。

可在消防队员即将冲入餐馆的一刻，更加猛烈的爆炸袭来，呈现蘑菇状的火焰及热浪冲开浓烟，将所有人掀飞。由餐馆内部涌出的黑烟更加浓烈起来，各种物品的碎片从餐馆内飞射，砸在尚未及时后退的消防队员身上。

所有消防队员面面相觑，心中沉重几分，但良好的综合素养让他们无法就此放弃。他们从地上爬起，立即组织二次冲锋，怀着沉重的心情冲破热浪，义无反顾地进入餐馆内。

接到报警的救护车及法医等均赶到现场，准备对伤亡人员采取医疗或其他措施。

已经到达此处、被隔在警戒带外的祝子唯呆若木鸡，他目睹了一切。

在二次爆炸未发生前，他仍对孙大叔一家的生存抱有希望。但在二次爆炸发生后，他已经无法劝说自己相信孙大叔一家均安然无恙。

他吞下口水，嘴唇干涩。这一刻他好像失去了全部力气，手中提着的云真市土特产掉落在地面，而他自己也瘫倒在地，直勾勾盯着持续涌出浓烟的餐馆大门。

强烈的梦幻感从祝子唯的脑海中出现，他想着自己前几日才从这个大门进入餐馆，并被孙大叔热情招待，怎么今天就忽然出了这种事情。他莫名觉得可笑，事情不应该如此发展。

他呆坐在地面，整个人像瘫软的熟茄子。

此时，火焰已逐渐扑灭。

在消防队员的努力下，他们终于在餐馆内找到了目标。可奇迹并未依照童话故事所提及的一样——在绝望中产生。

三人均不幸罹难。

见消防队员们小心翼翼地抱出三具已烧成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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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的尸体，祝子唯脑袋轰的一声炸响。

他起身连滚带爬地越过隔离带，冲向已被整齐摆放在地面的尸体，鼻涕眼泪一同涌出。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消防队员虽理解祝子唯的心情，但仍在尽力阻拦与劝说对方。

在他们眼中，祝子唯是遇害一家的儿子，见到父母遇难自然无法克制自己。

法医同情地看了祝子唯一眼，携带好装备，上前对尸体死因等信息进行初步判定。

半晌，法医才长叹一声，开始记录相关信息。在完成一系列工作后，他走到维持秩序的消防队员面前，轻声说些什么。随后消防队员也微微叹气，松开怀中的祝子唯，默认其靠近尸体。

祝子唯擦了擦脸上的鼻涕与眼泪混合物，扫视尸体的各个区域，希望找出一些不符合孙大叔一家的特征。但直到他看向较为纤细的那具尸体，发现它的胸部有一个已经漆黑，可仍有痕迹的logo。

祝子唯想起来，今日孙天羽所穿衣服的logo与眼前粘连在尸体上的logo完全相同。

他扑通一声跪在尸体旁，直至此刻才愿意接受现实。祝子唯双手颤抖，想要触摸已成焦炭的尸体，但他好似觉得触碰尸体会让孙大叔等人感到疼痛，始终未曾下手。

他将双手撑在地面，望向三人五官尽失、漆黑的面容，双手则在地上抓紧一把焦土，毫不克制地向其施加力道，导致骨骼传出阵阵弹向。因用力过猛，祝子唯的手指开始泛白，且脸上的青筋也开始凸起。

一旁的医护人员怕祝子唯情绪失控，于是缓缓上前，轻声安慰对方，随后开始将尸体搬运上担架，以供相关部门实施进一步鉴定。

在完成任务后，消防部门与医护人员等均有序撤离现场，而负责新闻报道的记者也在拍下祝子唯跪在地上无声哭泣的照片后，离开了这里。

即便附近已经没人了，可祝子唯仍跪在地上，耸动着肩膀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微微秃顶的中年男人走到祝子唯身旁，望向已成废墟的餐馆久久不能言语。半晌，他长叹口气，蹲下身拍了拍祝子唯的肩膀，“既然已成定局，不如想想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祝子唯听着熟悉的声音，强忍下泪水，通过颤抖的手臂调整好姿势，让自己坐在地面。他无力地抬眼，看向面前身着休闲服装的王铁祝。

“什么意思？”祝子唯抱着膝盖，低声问。

“煤气罐引发爆炸之前，到底是什么引发了如此强烈的首次爆炸。”王铁祝又将目光转向餐馆，好像企图从废墟中找寻出蛛丝马迹，说：“据我判断，应该是炸药，一种威力不大，但足以引起强烈火灾、杀死处在周边的人、毁坏房屋的炸药。”

“炸药？”祝子唯眼中恢复一丝神采，他正在思考。

“你是说…有人在餐馆中提前…安装好了炸药？”祝子唯声音都在颤抖。

王铁祝深深地看向祝子唯，随后点头。

祝子唯想起数日前的绑架案。在孙天检遭遇绑架案时，祝子唯便怀疑他是因为自己才成为了歹徒的目标，而在成功救出孙天检后，祝子唯害怕这种事继续发生，于是选择在王铁祝找到自己时顺水推舟，趁机远离云真市，以同时达到“保障孙大叔一家的安全”与“回到耶冬市找到让小骷髅脱离身体的方法”两个目的。

如果确实有人在餐馆安装了炸药，那安装的人一定是那群始终在监视他的歹徒。可他现在已经准备离开云真市了，这种事为什么还会发生？

“说些你不知道的。”王铁祝说，“几日前，我删除了有关孙大叔一家救出你的监控视频。我删除得十分干净，不留哪怕一帧，可其中有一段视频却被人恢复了。等我想重新删除时，已经晚了，那群歹徒肯定发现了监控视频，并以此找到了孙大叔一家。”

祝子唯一脸茫然，听得云里雾里。

王铁祝继续说：“你还记得几天前的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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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吧，通过这个绑架案不难看出，他们确实想要报复，让你明白他们不是好惹的，所以才绑架了孙天检。”

“结合那群绑匪中没有自然公民的这一信息，可以发现监视你的歹徒并不是始作俑者，他们只是给予了绑匪一些武器。”

祝子唯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微微点头，并等待着王铁祝的后续发言。

“你想过没有，他们给予绑匪的武器只是普通枪械，无法对自然公民造成致命伤害。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的实际目标是杀掉孙天检，而不是杀掉你。你对他们一定有其他价值，而孙天检没有，所以目标是他。”

“但一名普通的小孩子，作为自然公民的歹徒能够在你前往游乐场交赎金前轻松杀死他。可孙天检为什么一点伤都没有，只是被绑到了过山车轨道上，好像险象环生？”

祝子唯瞳孔逐渐放大，后背止不住冒出冷汗。他根本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且心中始终默认为是小骷髅很强，所以那群绑匪无法找到机会伤害孙天检。

但现在经过王铁祝的分析，祝子唯才恍然，是自己太天真了。

“综上，我怀疑他们是故意让你感受到危险，让你因为害怕孙大叔一家继续受到伤害从而选择离开云真市。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不伤害到你、不面对你的前提下，杀死孙大叔一家，以此达到警告你的目的。”

祝子唯浑身打了个哆嗦，原本就惨白的脸更加白了几分。

“当然，这些只是猜测。”王铁祝叹口气，搀着祝子唯的胳膊，将他从焦土上扶起，“离开吧，他们远比我想象得更加危险。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他们的目标，但只有离开才能让你、身边的人安全。”

“现在距离你我约定的期限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找到杀死体内seed细胞的方法，然后当好一个普通人。”王铁祝不知道祝子唯的力量并非来自于seed细胞，而是来自体内的小骷髅。所以对他而言，即便不相信祝子唯能够去除seed细胞，他也愿意提供一次机会。

此外，在经历这次事件后，王铁祝反而希望祝子唯真的有办法杀死seed细胞。只有这样，这名年轻人才能回归正常生活，远离如此残忍的事情。

祝子唯没有给予王铁祝回答，而是颤颤巍巍地走向已成废墟的餐馆，像是要在这已经不存在的地方，巩固一下有关记忆。

他的眼眶再次涌出眼泪，双脚在地面上近乎拖行般移动。眼下，他心中满是浓烈的悔意。

首先，他后悔自己如此喜欢揣摩每件事背后的样子，可却没有在绑架案上细想每处细节。其次，他后悔离开云真市，更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找到那群歹徒，并杀死他们。最后，他后悔来到云真市，也后悔当初走进这家餐馆。

祝子唯穿着孙天羽为自己精心挑选的鞋子，在废墟中艰难地挪动脚步。随着每次移动，祝子唯的双脚均会带出一片焦土。他脑海中不断出现孙大叔和自己拜把子、芳姨拼命阻拦的场景。想到这里，祝子唯就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可随后他又想起孙天羽的音容笑貌，导致眼眶再次涌出热泪。

祝子唯继续向前移动，可在这次挪动双脚时，却踢到一件坚硬的物体。祝子唯低下脑袋，看向那件物体，发现是铁匣子的一角。

祝子唯抹干净眼泪，蹲下身子细细察看，发现它似乎与姜尤交给自己的铁匣子是同一款。

他眼角微微抽动，脑海中出现一种极其荒谬的猜想。祝子唯用双手在尚有温热的焦土中扒出这个匣子，发现表面刻着几个字：第二件礼物已送达——姜尤。

祝子唯双手开始更加猛烈地颤抖，这个匣子并未设锁，好像整体只是起到保护作用，防止内部的东西受到损坏。

他缓缓打开匣子，发现里面只有一把被胶带绑在匣子底部的钥匙。

打开另一个匣子的钥匙？祝子唯想着，眼球尽是血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