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释然（1）
“真的？”
叶小珍惊讶得张大了嘴，面上尽是欣喜与不可置信。
毕竟自她记事起，从未见过自家爹爹会不顾阿爷阿奶先顾着她们。
叶大光被她看得很是不好意思，歉疚地笑了笑：“真的，比咱们珍儿还真！”
“噢！爹爹太棒了，我最喜欢爹爹了！”叶小珠高兴得跳了起来，拍着手是又蹦又跳。
“珠儿，你慢点，当心脚下滑！”王氏生怕她摔了，赶忙去搂她。
叶大光望着眼前这个又蹦又跳的小女儿，实在是没法将她与方才那个老成的叶小珠扯到一块儿去。
他又哪里会想那么多，只当是小女儿如今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罢了。
叶小珠此时甭提有多高兴了。
叶大光的榆木脑袋总算是稍微开了窍，往后还需要多多努力，将他这一脑袋的愚孝给赶出去才是。
此时火堆已然是全灭了，散发着微微的余温。
满是笑意的叶小珠拾起一根树枝子，去掘先前埋在灰里的蛇蛋，叶小珍也拾了根树枝子过来帮忙。
不多会七个泥蛋子便全给掘了出来，东倒西歪地躺做一堆。
叶小珠伸出手去，想试试凉了没有，甫一碰到，又赶忙缩了回来，放在耳垂上是蹭了又蹭。
“嘿嘿，有点烫！”叶小珠很是不好意思，朝盯着她看的三人吐了吐舌头。
王氏不禁被小女儿的娇憨模样逗乐了，先前闷着的那股子气一下子便烟消云散。
“愣着干嘛，孩子们都饿坏了！”王氏用胳膊肘捅了捅叶大光，嗔怪地瞪了一眼。
“哦！好好！”叶大光这才如梦初醒，捡起块石头将泥蛋子一个个给敲破，手上动着，嘴里也没闲着。
“你这娃儿真是的，哪有这般猴急的，刚从火里扒出来的泥胚最是烫人，往后莫要犯傻了！”
叶小珠嬉笑着挤了挤眼：“我这不是怕它凉了不好吃麽！”
一旁叶小珍笑得眉眼弯弯，打趣道：“别人家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珠儿是心急吃不了热蛇蛋！”
“哈哈哈！”
几人俱是被叶小珍的打趣逗得大笑了起来，方才的愁绪皆是一扫而空。
叶小珠见几人终是笑开了，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跟着叶大光一起给那蛇蛋脱泥壳儿。
他们手中有五串蛇肉，七个蛇蛋，该如何分，眼下又成了新的难题。
四人争执了许久，也没得出个结果来，等得蛇肉都凉透了。
“哎呀！别争了！”叶小珠跳将起来，佯装生气。
“五串蛇肉，七个蛋，一起是十二个，肉大蛋小，我爹拿两串肉一个蛋，其余的我们三个平分，都不许有异议！”
如此分法，除了叶大光外，自然不会有人有异议。
末了，在叶大光的一再坚持下，这番争执，终是以他将那串焦得最是厉害的蛇肉拿下而告终。
叶小珠洗净了手，拾起一个蛇蛋，蛋壳还是热的，细细将蛋壳剥掉，露出里面滑溜溜圆鼓鼓的蛋白来。
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小口，久违的滑嫩口感袭来，细细咀嚼，只觉得甜香满口。
叶小珠愣在了那里，眼前腾起一片雾气。
她算了算，这几日加起来，统共也才吃过五顿“饭”，说是“饭”，不过就是些野草烂叶子罢了。
可即便是这些野草烂叶子，也没有一顿吃到饱的时候。
“上一回正儿八经吃到食物，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叶小珠呆愣在那儿，思绪却不知跑去了哪里。
她记得，那是在她被打死之前三日的事。
那个同她一起与恐怖分子周旋了一月有余的当地民兵，在一次紧急转移中，一枚炮弹就在他的附近爆炸开来。
他伤得很重，半个身子血肉模糊，一条腿已然不见了，不幸的是，他还活着。
她冲了过去，想帮这个可怜的人儿摆脱痛苦，他却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压成了薄片的面包塞给了她。
那是他们在两日前找到的食物，也是他们找到的最后一批食物。
彼时的她还不是叶小珠，彼时的她名叫叶珠珠。
后来，那片被挤压得不成形的面包的，她是怎么就着眼泪吃掉，她已然记不得了。
三日后，他们仅剩的几人被恐怖分子包了个圆，那片面包，便成了她的最后一餐。
“珠儿......珠儿......”
王氏察觉到了小女儿的异常，推了推愣神的叶小珠。
“啊？”叶小珠的思绪被拉扯了回来，茫然地看了一眼王氏，“娘，咋了？”
王氏蹙着眉，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伸手替叶小珠抹去脸颊上的泪痕。
“娘的傻丫头，这吃着好东西，不是该高兴嘛，咋还哭起来了呢？”
一旁忙着吃东西的叶大光与叶小珍听得王氏的话，住了嘴，愕然地望着泪流满面的叶小珠。
“没、没有啥！”叶小珠赶忙抬起手臂，胡乱地将眼泪往衣袖上一抹。
叶大光着急，嘴里却塞着一大块蛇肉，吐出来不是，一时半会又吃不下去，只得含糊着问道：“居儿砸滴古了？”
“噗！”叶小珍被叶大光这古怪的发音给逗笑了，瞥了一眼叶大光，抿了抿嘴说道，“珠儿肯定是饿坏了，饿哭的！”
“都怨你！”王氏听罢，狠狠剜了自家丈夫一眼。
叶大光只觉得自己好委屈，转念一想，好像自己又不是那么委屈。
妻女平白多受了那么多的苦，确实是被他给拖累了。
叶大光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心虚地看了一眼王氏，从地上拿起自己那份的蛇蛋，递到叶小珠的面前。
“居儿，爹个给里。”
“不要不要！爹你把嘴里的东西吃完再说话！”
叶小珠也被叶大光给逗乐了，晓得他们是误会了自己，赶忙解释：“我就是太高兴了而已，这叫喜极而泣，喜极而泣！”
王氏看着叶小珠，面上带着笑意，一双眼却是泪光闪动。
“我咋觉着，我们珠儿越来越厉害了，说话的腔调，比你这个当爹的还靠谱些！”
叶小珠含着笑，手中剩下的半个蛋还热乎着。
她一把塞进嘴里，浓郁的蛋黄味儿化开来，心里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