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你又想说什么
“臣女不敢。”姜长宁脊背挺的笔直,与高座上怒目而视的皇后一避不避的对视,语气不卑不亢。
皇后气的冷笑一声:“你不敢?本宫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像你的嘴巴一样硬!”她扭头又急又凶朝外头喊了一声,“来人——”
门外的侍从急哄哄进来一群人,一左一右将姜长宁围了起来。
皇后捏着自己锋利的黄金护甲,在座椅上抓出一阵刺耳的声响,阴翳的说道:“好好招呼招呼这位姜姑娘,帮她磨磨这个性子!”
“是!”
几个五大三粗的嬷嬷就要将姜长宁摁倒跪下,摁了半天姜长宁死死的挺直腰板不愿意服软任命,两个嬷嬷几乎要狠下心去踹她的后膝。
“皇后娘娘不分青红皂白私下对我用刑,可是想好了日后我同侯府一起到皇上面前申冤时该如何解释。”姜长宁绷紧了浑身的筋脉抗拒着两个嬷嬷的施压,一面抿直了唇角眼睛里似是燃着不屈的烈火。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嘴硬。”皇后眯了眯眼睛不忿的重重搁下茶杯。
“来人,给本宫打——”
“母后不可!”
秦怀远匆匆的赶进来见到屋里的情形瞳孔一缩厉声止住,压制着姜长宁的嬷嬷闻声顿住了手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手底一松倒叫姜长宁避了开去。
秦怀远听闻皇后又将姜长宁召进宫便知道她还没绝了让她成为太子妃的这个念头,本是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劝阻一二,没想到她竟然在殿里对姜长宁用起了私刑。
秦怀远一阵后怕,且不说姜府的众人要如何抗争,再说秦怀宿那里……
深吸了一口气,秦怀远走到姜长宁的身边挥退几个嬷嬷,又朝着皇后行了一礼:“母后这是要做什么?”
皇后气不顺,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能不给太子面子,挥了挥手让几个看不懂眼色的奴才下去,轻抿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才开口,“本宫能做什么?不过是与这位姜姑娘叙叙旧罢了。”
秦怀远神色稍缓,“方才儿臣正与长柏小聚,正好听闻姜姑娘在这里做客,既然母亲召人过来小聚叙旧,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妨让姜姑娘虽她兄长一同回去正好。”
秦怀远抬了个姜家的人出来,皇后过了那阵气劲也恢复了些理智,此次姜长宁进宫是她传了口谕命人到姜府用轿子明晃晃的抬进来的,不光姜家人知道连这沿路这么多耳目也都看在眼里,若是姜长宁在这宫里出了什么事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就算她不在意,万一这事儿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影响了他对远儿的看法……不得不说,先前姜长宁的话还是说到了她的心里。
皇后掩去眼中的厉色,姜长宁这般不识抬举,在宫外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就与她无关了。
得了太子相助,姜长宁虽受了一场惊,总算还是平安无事的出了皇后那座吃人的宫殿。
临进宫的时候,姜长宁就从元宝公公的口中得知太子和哥哥都在宫里。皇后不放心太子,凤鸣宫内又何尝没有太子的人。
秦怀远和苏意婉虽是母子可性情迥然不同。姜长宁只是赌一把,秦怀远真的来的,还来的这样的快。
御花园里曲径通幽,姜长宁和秦怀远并肩而行,伴在左右的宫人低着头一脸默然的拿着宫灯。
“自昭仪死后,阿宿便一直跟着孤。他虽不是母后所出,可孤一直拿他当做亲弟弟看待。”秦怀远侧过脸看向姜长宁,烛火下的轮廓和秦怀宿有几分相似:“姜姑娘,阿宿自小吃了不少苦,性格自然也怪异一些。但是孤看得出来,他对你的感情没有一丝的虚假与轻慢。”
“请你好好待他,姜姑娘。”
姜长宁看着眼前这位太子,他的眼睛如春日里还未融化的暖雪,闪亮,晶莹,柔和,晃眼,又似乎带不曾察觉的凌冽。唇色如温玉,嘴角微弯,淡淡的笑容,如三月阳光,舒适惬意。
和幻境里那个落魄孤寂的废太子,似乎没有一点关系。
“殿下放心,长宁心悦王爷,自然以诚待之。”
因为顾修璟的腿伤,回门之日一拖再拖。姜络是嫁出之女,总不回姜府难免惹人诟病,这女子新嫁回门是自古以来的传统,虽说当时姜络嫁到顾家的事十分低调,可毕竟也是换了庚帖行了正礼的,再者这对小夫妻二人都已经住进了顾府,于情于理也该按着规矩回一次门才是。
可姜母在府里数着日头一等再等,一直不见姜络要回门的动静。
知道顾修璟身上有伤,姜母差人传了话过来问姜络可是要暂缓回门的事,但姜络这人不称说,你越是体谅她她反而觉得这不回去就是在姜长宁面前低了一头。
用膳的时候姜络有意无意在顾母和顾修璟两人面前提了几句回门的事也没人接她的话茬,饭桌上直接气闷的撂了筷子。
顾母虽因她肚子里的孩子对她多了些容忍,但毕竟当初这姜络也不是经她的同意抬进门的,这回门的事更是不可能帮她张罗。
见姜络挂着脸,她也不给什么好气,冷哼一声:“修璟身上的伤还没好,动辄大费周章动些骨血,回门何时不能回,偏要折腾他才行吗?”
顾修璟抿着唇神色不太好看,他如今不良于行下床动身全指望着奴才伺候,让他随姜络一起去姜府承受那些各异的颜色不亚于将他的尊严扔在地上践踏,他无论如何也出不得这个门。
姜络气结,一时更是不愿再待在这顾府里,但她知道在这府里注定要仰人鼻息,压下肚子里的怒火故意摸了摸肚子,轻声开口:“母亲说的对,是络儿体谅不周了。只是络儿想着趁着肚子还未显怀出门方便些,等日后肚子大了须得在府里安生养着才好。既然修璟哥哥身子不便,络儿自己回去一趟就是了,左右离得不远,络儿成亲这么久也未回去看看,趁此机会正好回去一趟。”
顾府两个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尤其是顾修璟,看着姜络一脸慈爱的摸着肚子眼神也柔软了下来,他虽不能同行,但还有的礼数还是能准备准备。
姜络说点好话将顾修璟安抚住,等她到了姜家却又是另一副模样。
来前顾修璟派人准备了些给姜母的东西,姜络临走时搜刮了一通,捡着不甚值钱的东西带回了姜府。
经历这么多遭,姜络甚至把钱财抓在手里的重要性,不管是安身立命的宅子还是要打点不识抬举的下人,都得用些银钱,姜母给的那些嫁妆短短半月也让她花了个七七八八。
她穿的素净又不甚隆重的回府,借着机会在姜母面前好一番哭诉,刚进门就抱着姜母泪如雨下,说顾母苛责于她,不仅在吃穿住行上短缺了用度,甚至还常常要她诵经念佛为顾修璟祈福。虽说顾修璟是她的夫君此事并不为过,可毕竟她现在身怀麟儿,哪里做的了这些琐事……又说顾母派过来的下人是个有二心的,伺候时也不甚上心,里里外外在顾府吃尽了苦头。
姜母听的心底发酸,觉得这孩子命苦,刚嫁为人妻就遭遇祸事塌了半边天,现在又怀着孩子仰人鼻息的活。
但顾修璟说到底也是受了姜络的拖累,顾母就这一个独子。将心比心姜母也说不处顾母的半句不是。
她想了想,冲身后站着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看了一眼正抹着泪的姜络,想说些什么,却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因着姜络有孕,桌上的都是些清淡之物,姜络用了小半碗山药排骨汤就吃不下了,姜母也没强求。姜长宁倒胃口颇好的用了碗饭。
她这幅万事不愁的样子自然又惹了姜络的眼。
“姐姐在府中有这般好的吃食,也不知道王爷在边关用些什么。要我说如今王爷在外御敌生死不知,姐姐应当在府中戒荤嚅素为王爷祈福才是。”
姜长宁闻言看也没看姜络一眼,又剥了只虾在酱碟中蘸了蘸:“二妹妹如今有了身孕,自当口下积德。生啊死啊的别随时挂在嘴边,不吉利。妹妹有那精力顾好自己就是。我与王爷的事,就不劳妹妹操心了。”
姜络闻言却只是捂着小腹笑了笑。
小贱人,总有她哭的时候。
直到姜长宁放下筷子用干净的帕子擦干净了手,姜母才让下人把桌子撤下去。
小丫鬟们给主子倒了香茶,用送上几盘新鲜多汁的时令水果安静退下。
嬷嬷瞅着机会,把从姜母房中拿出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四角镶了金箔,盒身上还雕有各种花卉。
姜络似有所感,脸上浮现了几分喜意,她弯着眼睛看向姜母小声的叫了声:“母亲。”
姜母点点头把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放了一小叠折的整整齐齐的银票和一些金银玉石。
“我知你在顾府不易,又怀着孩子样样需要打点,这些银钱你先拿着用。”想了想又劝道:“如今顾世子受了重伤,偌大个门庭全靠顾夫人一人撑着,你既然嫁到顾府与她们就是一家人了,应当多多体谅才是。”
姜络听了心中不甚在意,但看了看桌上的银票好歹没有出言反驳,只是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
以前她在姜府,吃食总度哪些不是尽挑好的来。下人们也对她恭恭敬敬不敢有一丝怠慢。
从嫁到顾府,姜络才知道顾府是怎样一种境地。而顾母又是怎样的抠门和难缠。还有那些狗奴才,哪个不是看碟下菜。
新房的那些口脂香膏粗糙至极,哪里是人能用的东西。姜络进了顾府,那些不入眼的东西自然全都换了一遍,又打点那些刁奴。她自己不擅长管家之道,手里的嫁妆不出几日就用了个七七八八。
姜络又爱美,平常穿在身上的衣裳也要好的,怕出门被让人小瞧笑话。所以一来二去。便感觉自己处处受制,如今见姜母拿了那么些银子出来,哪还有拒绝的道理。只管做小伏低,痴缠卖憨先把钱弄到手再说。
姜母把盒子递给姜络,姜络强压着欢喜接过。还没把盒子捂热便听见姜长宁在旁语气淡淡的说道:“母亲今日把银子给二妹妹怕是不妥。”
“姜长宁,你又想说什么。”姜络简直怕了姜长宁的那张嘴。只要她一开口准没好事,更别说姜母又惯会听她的话。
“二妹妹别急,姐姐这也是为你好。据我所知,在你出阁之时,母亲与大哥哥可是给了你小两千银子,这才几日妹妹就用了个干净,是否也太过挥霍了一些。”姜长宁放了茶盏,杯子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妹妹说顾夫人苛待于你,依我看却是不尽然。妹妹今日用的头油带着些栀子的香气应当是红妆楼的新品。一小瓶五十两银子。从小看大,若顾夫人为人真的苛责,妹妹你怎会用这么好的东西。”
“姐姐这是怀疑我说慌了?”虽然恨的咬牙,姜络却知道姜府这条财路不能断。
说着泪珠盈睫,无比委屈的看着姜母。
姜母也有些犹豫,正准备解释几句就听见姜长宁接着说道:“母亲心疼于你,才想给这银子补贴一二,可顾夫人与顾世子知道了会怎样想。顾夫人自尊心极强,若知道了恐怕会觉得母亲打了她的脸,横生事端。再者顾夫人本就心中有怨,若是破罐子破摔让妹妹你直接回了姜府,以免让旁人说她苛待新妇那就得不偿失了。”
“其实妹妹回了姜府倒也无碍,左右母亲心疼你。可如今你腹中还怀着顾世子的孩子,恐怕世子不会善罢甘休。若良缘变孽缘不免让人觉得可惜。”
一番话把姜母说的面色发红,她用帕子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有些尴尬的咳嗽了:“络儿,你姐姐说的也有道理。”
嬷嬷从善如流的走过去想收回木盒。
“母亲!”姜络面露不甘死死不放手,可那嬷嬷手劲儿极大,还是被她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