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秦怀宿归来
两个人走走停停,终于在这不见人迹的地方发现了一条小路,连绵不休的赶了几天如愿以偿的到了林子的尽头。
而这距离他们坠崖已经是半月有余。
天空已经暗沉下来了,闷热潮湿的气氛带来黏腻的燥郁感,阴沉沉的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姜长宁将自己全部的力气都压在掌中的木枝上重重的松了口气,抿了抿干涸的嘴唇仰头,旷野的风拂面带来一阵湿意。
天空下起了雨。
顾寒受了伤的右腿因为这个天气隐隐作痛,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骨缝里酸忍难耐,像是有数只蚂蚁不断的噬咬,他神色难看眼神沉郁。
“快走吧,若是雨势大了怕是会有不便。”
姜长宁回头看了他一眼,望着他的动作垂了下眸子继续说道。
虽然这片豺狼虎豹少有出入,可若是天气不好恐怕还会生出别的危险。
顾寒不置可否,佯装无事的动了动嘴唇,默不作声的跟上。
天已经逐渐黑透了,雨势也越来越大,二人身上的衣裳都被打湿透了,虽是热烈的天气但在这深夜仍是觉得有些让人不适的寒冷。
因着走到了林子的边缘,树木生的孱弱瘦削,也不再有遮风避雨的能力,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迷失方向之前走出了林子。
树林外一条宽阔的长路延展到远处,黑寂的天色下朦胧的看不真切。两边有着耕种过的良田,不远处伫立着一座矮矮的房子清晰的映入眼帘,屋檐的青砖已经斑驳生了层厚厚的藓,浅灰色的墙体看起来有些年头,只有透过窗栊映出来的浅橘色烛火泛着令人安心的暖光。
姜长宁的眼前被雨幕打湿,长睫上持续不断的挂满了雨珠,一眨眼就坠下如珠串一样的长线,令她有些看不清前面的风景。
她眨了眨眼,望着不远处的灯火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丝希冀,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跳。
姜长宁出声提议:“雨太大了,去看看能不能借个宿吧。”
她脸上因为跋涉蹭出的污渍被清洗了干净,露出原本白皙莹润的面庞,虽这些时日吃了不少苦头,可在这双亮晶晶的明目下仍是让人望之心悸的触动。
“我去吧。”
自天气阴沉就神情发暗一言不发的顾寒此刻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目光从姜长宁的头顶往下扫,落在她那张未沾粉黛却依旧明媚的脸上,主动要求去敲门。
姜长宁知道他是为了安全考虑也没有拒绝,只是心底仍在忌惮,她无法全身心的信任他,即便是在生死关头两人同处困境下,她仍会怀疑顾寒的用意,那屋子里的人是否与他牵连,出了丛林后他还会再做什么……
未知数太多,她只能一步一步的走好眼前的路。
“有人吗?”
顾寒拍了拍门,大滴大滴的雨珠打在屋檐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掩住了外头的敲门声,直到过了许久,里面才缓缓的走出来一对老夫妇。
“谁啊?”开门的老婆婆撑着一把深色的油纸伞,眯着眼睛望了望眼前的人开口问道。
姜长宁适时上前,放下搓着手臂的双手,温声细语:“我二人不慎迷路山间,又恰逢大雨,请问老人家,可方便让我们进来借宿一晚?”
“什么人?”闻声而来的老公公站在婆婆的旁边,犹疑的望着眼前二人没有立刻应声,虽说姜长宁一介女流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可这深更半夜陌生人借宿还是多有戒心。
“打扰二位了,我们夫妻二人山间野游不慎迷了路,还望老人家可以行个方便。”
顾寒在人前还是装得一副温润有礼的书生模样,神情自若的做着介绍丝毫看不出来他是在胡诌,只是姜长宁微微蹙了蹙眉收了收手臂,却没有开口打断他的话。
已经流落至此了其余的也多说无益,她也无意在这种时候跟顾寒撕破脸,这人性情不定,免得发疯牵连了无辜的人。
夫妻?
妇人和丈夫面面相觑,不由的心中咯噔一声。
前者赶紧热情的笑了笑把门大开,招呼道:“看看这身子都淋湿了,快进来快进来。家里地方小,如若你们不嫌弃,就在这歇息一夜躲躲雨吧。”
姜长宁和顾寒跟着老妇人的脚步往里走,一张伞遮不住全部人,姜长宁与老妇同撑一把,顾寒索性已经湿了身子也不差写一会儿,淋着雨跟在后头,老伯落在最后面敛了笑意神色严肃的出门看了看,悄悄掩在门后放了支冷焰,而后才进来把门拴上跟了上去。
宅院很小,客厅只有一张简单的方桌和几张矮矮的座椅,老夫人进屋点了油灯映的满室亮堂堂,只置身其中便恍似感受到了暖意。
老妇送来了干爽的衣服带姜长宁去了别间让她换下湿透了的衣裙,又拿来毛巾和热茶招呼,细致又热切。
一碗热腾腾的姜茶下肚,浑身的寒意被驱散了大半,姜长宁仔细拢好衣服坐在桌檐边与老夫人道完谢又话些家常。
顾寒从外头姗姗来迟,因为没有身量合适的衣裳只是披了件厚厚的毯子,好在男子体热,总归也比在外头淋雨舒服。
姜长宁看了眼外面泼天的大雨,握着手中的热茶,感受近些日子终于放松下来一些的安定感,喟叹一声:“多谢老人家的悉心招待,若不是二位,观今日这雨势如此之大,还不知会面临何种境地。”
“姑娘不必如此多礼,不过是让你们进来避避雨罢了,便是换了旁人他们也定不会吝啬出手相助的。”老妇又为她添了杯茶和颜悦色的说。
说完放下茶壶,她又一脸忧思的看了看外头,话里有些担忧,“今儿这雨这么大,也不知我儿走到哪儿了,可是能安全回家。”
姜长宁关切道:“老人家是指?”
见自己的话扰了客人,老妇人不好意思的讪笑一声,忙打哈哈,“嗐,你看我,没什么大事,姑娘不必在意。只是我儿一早出门去了,原是该早就到家了的,但估摸着是因为这场大雨拖慢了脚步,这才还未归。不过我们山民风里来雨里去的习惯了,估摸着再等些时候便也到了。”
正说着,外头的门栓传来推拉声,老伯伯连忙出去看,门外传来几句低语声,老伯朝里头喊了一句,“老婆子,孩子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妇名字脸上带了一丝轻松,接连说了两句就要起身去看,姜长宁客随主便也跟着起来,想着借宿人家的地盘过去打声招呼,没想到这一对上差点落下泪来。
秦怀宿穿着蓑衣斗笠进屋,雨珠不住的滚落在地流成一条小溪,随着斗笠的扬起露出他刀刻般的面庞。
姜长宁心悸了一瞬,几欲手脚无力瘫软,下意识扶住手边的桌子,而后目光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眼前的人确认这不是一场梦。
他瘦了好多,皮肤也变得有些黝黑紧实,眉梢一处伤痕连到额角,显得更加桀骜不驯。
秦怀宿与她对视一眼,率先来口,不以为意的瞥过旁边的顾寒,对着姜长宁轻笑了一声,“这就是今晚来借宿的客人吗?”
姜长宁更住,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装作不识的模样,却还是配合的演起了戏下意识的说道:“今日突逢大雨行路不便这才贸然提出借宿的请求,实在抱歉,多有叨扰。”
秦怀宿脱了身上的雨具,抖落一身的水意进屋挨着姜长宁的身侧坐下,掩在桌下的手自然的与她十指相扣,面前却表现的有些无所谓:“这有何妨,客人请便就是。”
他的掌心很烫,紧紧抓着姜长宁冰凉的手指,仿佛是害怕她会逃走一般。
姜长宁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想要挣扎却发现挣脱不掉,她看了看旁边的老妇人,见对方并没有察觉他的举止,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抬头看了眼外头的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天上的乌云仿佛一团团黑云一样笼罩住整片大地,将原本就昏暗的天色弄得越发漆黑。
这样大雨的天气,还好如今从林中走了出来,若是再呆在漆黑的山林中,有什么后果姜长宁简直不敢想。
从秦怀宿进门以后,顾寒就死死的盯着他,一双眼睛没有半分温度。
他转头看向姜长宁语气十分亲昵:“夫人,天色已晚不如我们早点歇息?”
老妇人听着两人的对话,又偷偷的看了看秦怀宿,干巴巴的开口:“姑娘,今夜若是不嫌弃,可愿意暂住我这房中?”
明明知道顾寒是有意出言挑衅,秦怀宿掩在桌下的手还是忍不住用了力,捏着姜长宁的手发紧。
他望着姜长宁含情脉脉,带着似有似无的轻佻,“何必如此麻烦,这宅子里就属我的房间最好,小娘子该住进我的房里,去其他的地方岂不是委屈了你。”
顾寒气的从座位上站起来,阴沉着脸色,望着秦怀宿眼中闪过毒蛇般的恶意。他早已认出了这人的身份,想看他还要装到几时,没想到这人好生不要脸,在这演上瘾了。
姜长宁手上受力微微吃痛,但还是温顺的任由他十指相扣,满眼都是秦怀宿的模样,只温柔的轻呵了一声“莫闹。”
只此一句话,秦怀宿就像被顺了毛的大型犬一般乖顺的垂下了眼睑,手上收了力气后知后觉的松开又不轻不重的给她按揉着。
姜长宁的眼底有些青色,秦怀宿心疼她这些时日定是吃了苦头没睡过好觉,赶紧让人带她去休息。
“姑娘随我来吧。”
老妇收到眼色一个激灵,开口唤姜长宁进屋休息。
秦怀宿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抬了抬下巴,“去吧。”
姜长宁依赖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轻声说了句什么,乖顺的随着老妇走了。
秦怀宿一直望着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敛了笑意转过身如视死物一般看着顾寒。
接收到这个眼神顾寒也不再掩饰了,隔着一张方桌与秦怀宿对峙,脸色如出一辙的冷寂。
对望一眼,他忽的弯了弯唇角像是回忆了什么开心事,眼底带着挑衅说道,“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看见宴王殿下,可惜你来晚了,我与姜长宁在那林子里朝夕相伴这么多天,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还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秦怀宿虽知道顾寒不过是为了激他才说出这番话,手臂还是不自觉的涨起了青筋,他无法容忍任何人语气轻佻的编排姜长宁的事。
“不过是一滩淤泥也敢妄想捞月,你当长宁是什么人,她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秦怀宿的语气淡然自若,好像他就在现场一样确信,他的笃定深深的刺痛了顾寒。秦怀宿说的没错,自始至终姜长宁都未正眼瞧过他一眼,她始终抱着忌惮和防备,始终不曾信任过他。
外面的磅礴大雨打在地上砸出深坑沙沙作响,一声惊雷打破屋里一触即发的氛围,不知是谁先动了手,二人中间的方桌从正中被劈裂开来发出一声脆响,秦怀宿和顾寒已经短兵相接动了起手。
顾寒躲开秦怀宿的一记飞踢,手机手里拿着的正是秦怀宿送给姜长宁防身的那把匕首,他不知其来历,但见秦怀宿的目光落上去似有凝滞,便知它与秦怀宿脱不了干系,借此开口说道,“宴王莫要再自欺欺人,我与长宁缘分匪浅哪里是你可以随意揣测的关系,早知道我们可是前世修来的姻缘,我与她同活过两世,我们才是是天定的伴侣。”
秦怀宿闻言表情未变,借着巧劲侧身飞踢直指顾寒的面门,在他不断后退躲避不及时一脚踢掉他手里的匕首又重击了他的心窝。
见人仰面躺在地上呼吸困难,秦怀宿才捡起匕首用袖摆擦了擦施施然开口,“说这些废话,可是脖子不疼了?”
他拿着匕首制住顾寒在他颈间来回的比划,刀尖的冷锋刺激的顾寒不自觉的颤栗,密密麻麻的肌理皮肤竖起了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