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秦匪(下)
后来柴霏去了北京,秦匪去了旧金山,柴霏没有去找过林以寒,秦匪也没有让她知道他有过的悸动。大学的生活充实而愉快,充满了新鲜感和无限的可能,秦匪不是怀旧的人,他觉得自己不会记挂那点小挫折。事实是他经常想起她,他怀疑,他是不是被柴霏传染了同一种病,得不到的会始终埋在心底,念念不忘。有时候他想如果当时他认真的表白认真的追求,是不是可以让纯真年轻的她爱上自己,可以了却这桩心事。
秦匪有条件优越的家庭,虽然不算富二代,但不需要努力刷题高考也有比普通人更好的去处。旧金山的大学虽然很一般,但是让他更自由的接触了新鲜的世界。学的计算机工程,他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把南湾的谷歌,脸书当做圣地去膜拜,梦想以后能成为这里的一员。也没有像很多爱玩的富二代那样不断的换豪车,热衷趴体,美女,享受花花世界。
他喜欢硅谷自由开阔的创业氛围,各种最前沿最新的讯息和知识,让他对世界有了新的认知。他用生活费去进行各种尝试,大一从开始简单的二手社区交易,注册网约司机跑跑单,制作单机小游戏,给小公司做广告流量投放,到炒币,炒各种花里花哨的概念,他不是为了赚钱,就是好玩。
他的聪明在这个自由和投机的舞台里如鱼得水,不需要花太多的功夫就能轻松找到规律和窍门,在各种机会里游走。后来认识的人和资源越来越多,就开始创业,做挖矿机的生意。接触的炒币的客户多了,就开始组虚拟货币资产的托管和私募。
整个青年时代他都是春风得意,平步青云,他的性格他的兴趣他的聪明让他毫不费力的成功,赚到了同龄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虽然他对此并不在意,但是很享受这种成功感觉。
柴霏却一直老老实实勤奋努力按部就班,在北京的大学里枯燥的刷题,考托考GRE。看起来和秦匪完全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但是他们始终保持
着联系。
秦匪每次回国会跟她见上一面,一年也就一两次,两人还是嬉笑怒骂的好朋友,她把他当做铁哥们,他也什么都不提。她看着他一步步走着青云路,对此并没有什么隔阂感。秦匪还是很喜欢和她在一起,她那种粗线条的莽撞,不会以世俗观念去衡量自己与他人之间的距离,不卑不亢,不以别人的成功或者失败来定位自己,她有着自己的思想和目标,有着用不完的热忱和能量。
她很少再提到林以寒,有人追求她,她并不感兴趣。他笑话她是属豹子的,只喜欢主动猎取,不喜欢守株待兔。
秦匪知道她交往过两个男朋友,聊天时她会告诉他他们的相处情况,甚至在他回国的时候有次还带了男朋友一起吃饭,但他也并没有感到嫉妒,甚至对那个男生都没有什么印象。他看得出她感情的深浅,平平淡淡,这种男朋友无非是大学时代都要谈恋爱的标准配置而已。
“豹子也开始不挑食了?”他取笑她。
“捕不到食,难道还能饿死?也是要吃肉的好吧。”她坦荡的回答。
他大笑,他想如果是成为她这样的男朋友,他还是选择不要。所以大部分的时候,虽然想念,但就这样做个永不失联的好朋友也是不错。
再后来她也来到了美国读研,虽然相隔了大半个美国,但是比之前异国容易见面的多。他开始频繁的找各种理由路过她的城市去见她。她比高中时代成熟和理性,她笑得时候眼尾微微扬起,散发着半熟桃子般的女人味。她的莽撞的锋芒包裹上了一层柔软的伪装,他们都从少年长成了青年,她还是那么真诚和执着。
每次见到她,看着她热情而狡黠的笑脸,还是会被她点燃。联系越来越频繁,他对她的欲望和占有欲如潮水一样不断的蔓延,平静的表面下他无数次的幻想过他要是直接对她表白,壁咚,甚至强吻,她会是什么反应。
她经常嘲笑他的短暂的肤浅恋情,打压他嚣张的气焰,提醒不要因为金钱的膨胀就
忘乎所以。她是他身边最真诚的朋友,无可取代。不过他知道她心底还是住着遥不可及的高中男神。他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明明都没有过什么交集,只是一个少女时的暗恋,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在提到林以寒的时候还是充满了失落与哀伤。
在他不断的盛情邀请下,她终于来到他的城市旅行,这让他兴奋让他雀跃,像一个十几岁的小男生一样热情的,炫耀的,幸福的想带她了解自己生活的一切。他带她去金门大桥看海景,在渔人码头替她挡风,在一号公路上在优胜美地和其他情侣一起野营,在星光大道寻找她偶像的手印,去好莱坞做梦。
一路上伴着她的欢声笑语,那几天是他最美好和开心的时光,这些他一直认为俗气的景点因为她的到来都镀上了金光。好多次他都想在过马路的时候牵住她的手,想在看日落时拥抱她,在露天的夜空下亲吻认真低头许愿的她。
不过他又是矜持的,骄傲的,他太想她自然而然的爱上真正的自己,而不是因为他撩妹的套路。所以他摈弃了他擅长的技巧,在得失之间犹豫不决,不知道以何种态度去与她相处。从没有认真过的人,不知道该如何认真,他给自己找了一千个理由,不要冲动的迈出那一步。也许时机还不成熟,应该再等等。后来想想也许因为他是一个没有过失败经验的人,潜意识里害怕失败。
最后一天回程路上林以寒的电话破坏了美好的旅程,在车上他接到了林以寒的电话,说正好在旧金山开会,找他一起聚下。他很想一口拒绝,可是看到她那瞬间被点亮的眼神,他无法拒绝。也许他还是想看看,柴霏再次见到林以寒究竟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可以就此消除她心中遥远的记忆。
他错了。整场三人聚会,她闷的像一个葫芦,这么多年来对他的风趣和嚣张都不见了,只是静静的笑笑,默默的喝酒,喝到意识模糊。他知道了她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了,正如自己在她面
前的进退失据。
始作俑者林以寒不知道在这两人心里发生了什么,晚餐后潇洒的告辞了。秦匪扶着已经快不省人事的柴霏就近安顿在了自己的公寓宿舍。
“林以寒走了,你先在这睡吧。”他把她靠在床头,看着她低垂的绯红的脸,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苦闷和压抑。她闷不做声,像是睡着了一样。他去洗了一条毛巾,给她把脸擦干净,没想到擦着擦着,她的睫毛轻微的颤动了几下,突然啜泣起来。
他沉闷的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哭,她的眼帘始终的低垂的,哭得脸更红了。从小声的啜泣,越哭越凶,豆大的泪珠随着她的抽泣源源不断的滚下来。他记得上次看她哭还是在老师办公室门口,也是因为林以寒。
秦匪心疼的看着她,用毛巾继续给她擦泪痕,她本来就醉着,哭着哭着没有了力气,昏昏沉沉的抽泣,鼻尖一颤一颤的,柔中带伤。
秦匪的心浸透着酸涩,他一把搂过她,揽着她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肩头,一手环住她的身体,一手安抚的揉她毛毛的脑袋,把脸也陷在了她的颈窝里,每一个呼吸,都浸润在她的气息里。她慢慢的停止了抽泣,安宁了下来,他们的呼吸渐渐融成了同一个频率。
“柴霏......”他呢喃的唤她的名字。
她在他的肩头下意识的点头应了一下。
他不想再去思考那些应不应该,合不合适,他只觉得心中的郁结需要出口。
他抬起头来,捧起她的脸,拇指指腹轻碾在她红润娇嫩的唇上,“柴霏......”他亲昵的唤她,轻轻的吻她的唇,她闭着眼睛舒缓的呼吸着,没有拒绝。
他哑声道:“我喜欢你很久了,你知道吗?”
她只是安静的闭着眼睛,酒后的红脸似潮红般妩媚,眼尾还有遗留的小泪珠,睫毛轻颤。秦匪不等她的回答,他把她的身体紧紧锁在怀里,用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热烈的亲吻她,他的吻温柔中带着强硬,似诉说着他嫉妒他的不甘,他悠久缠绵的爱。她的呼吸急
促了起来,在唇舌的缠绕之间,她回吻了他。秦匪的血液都在沸腾。
就在他第一次感受到肾上腺素狂飙的幸福感的时候,她半睁开眼睛,瞳孔失焦,带着柔软的笑意,抱住了他,低吟道,“林以寒,我也喜欢你。”
这是秦匪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痛苦的滋味。他甚至没有勇气等她真正的清醒过来再问她一遍,他又把自己重新包装成了玩世不恭的情场浪子。他希望得到不止是她的喜欢,而是她的爱,热烈的火热的爱。但是如果那种喜欢只是蜻蜓点水,尝试一段普通恋情,会更让他痛苦。毕竟他见过她少女时热烈燃烧的样子,反反复复心里眼里都是林以寒,醉酒痛哭喊的都是他,自己始终是旁观者,在她心里的过客而已。
如果不能得到他最想要的,他宁愿什么都不要。
秦匪不想面对自己的失败和失意,在这次见面之后,他没有再主动联系过她。他觉得对于那晚的表白与接吻,事后她是知道的,这也许就是成年人心照不宣的拒绝。开始柴霏照旧发信息给他,跟他分享心情和琐事,慢慢的也就淡了,等到她毕业离开美国后就完全断了联系。
他不是没有想过找她,那些年里,多少次开心或孤独,他都想跟她分享,夜深人静的夜晚很多次他都想拨通她的电话,耳边能环绕着她开朗的声音。但是他都克制住了,他认认真真的对抗了自己的冲动,他害怕自己内心失控,嫉妒,占有欲,那种患得患失的煎熬,让他下定决心moveon。
直到五年后,他刚回深城不久,在超市里挑选日用品,身后突然传来明朗饱含活力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兴奋。
“秦匪?居然在深城遇到你!”
毫无防备的,他的心剧烈的一跃,然后柔软了下来,扑扑腾腾毫无节奏的表达着注入心尖的甜腻与苦涩。有的感觉时隔多年也是锁在肌肉记忆里的。
于她,他从来无法抗拒,他转过身去,带着招牌笑容,看着她明朗的眼眸,“哟,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