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黑龙潭里的鱼怪
候印被人扒了底裤,尴尬地笑笑说:“想娶媳妇不花钱,等于拾麦打烧饼,一本万利,天下哪有这等好事儿。”
付二憨喝道:“侯老大,回去和俺老丈人说,俺愿意给你二十个大洋当彩礼,等你妹18岁我就上门娶亲。”
候印没吭声,他想占便宜没得逞,又不敢得罪付二憨,只好装哑巴。
两人来到一处沙滩陆地,侯宽等人急忙围上来,接过布袋,欣喜若狂。这块陆地有篮球场大小,距离黄河湍急的水流主河道不足百米。陆地上搭了几个芦苇庵子,几人吃住在这里。
五个人开始分钱。付二憨把几百个银元的口袋一把抢到手,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那布袋铜板是你们弟兄两个的。我们三个分这布袋钱。”
三个老抬每人二百银元,侯宽兄弟回家分开就是。当几个老抬倒出铜板,侯宽看到里面流出的金黄色的小米。他回头往路上仔细一看,黑脸吓成了紫茄子。“哥,有麻烦了,快跑。”
侯印没有反应过来,傻愣愣地看着侯宽。他心里正懊恼,知道钱这么容易得来,当初就该平分。如今,看着白花花的银元,落进他人腰包,让人馋得流口水。
侯宽指着散落在路上金灿灿的小米说:“你屁股没擦干净,刘汉山很快跟过来,要不来不及了,快跑。”
三人走进芦苇丛,刘汉山笑了。那些小米在污泥的水草上,如金子般显耀,格外醒目。侯印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挖坑埋自己。平时精明奸猾,现在却变成了蠢驴。
芦苇丛里,只听到头顶的苇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听不到鸟鸣兽叫。刘汉水正是不知道饥饱的年纪,起床到现在没有吃饭,肚子早空了。他从褡裢里掏出一个王海瓜,掰成三瓣,递给两位大哥。自己吃最小那块。刘汉水吃的瓜上有瓜瓤瓜籽,他一把摔进旁边的水潭里。没想到,瓜瓤在空中飞行的时间,水潭“哗”的一声,一条肥猪一般大小的黑鱼,从泥水里高高跃起,一口将瓜瓤吞进嘴里。还未等三人回过神来,黑鱼揭开水面,朝着刘汉水疾驰而来。
鱼到三人脚下,又是一跃而起,想一口吞掉刘汉水手里的甜瓜。刘汉水看到了鱼嘴深处粉红的肉,鲜红的腮,肉嘟嘟的嘴唇急速开合。这张大嘴似面盆,要把刘汉水整个吞下。刘汉山在旁边,看到大鱼跃起,他挥舞镰刀,一下叨在鱼的左眼珠上。顺势一搂,看到镰刀上带一个碗大的眼珠,肉在抽动,晶莹的球体在不停转动。那条鱼一个后仰倒在水里,水面浮起一片殷红的血。鱼疼痛难忍,不停地在水面打转,右眼空腔里流出的血把水潭染成了血酱。
三个人惊了一身冷汗。刘汉山看着镰刀上的眼珠,笑道:“这个眼珠能炒一盘下酒菜。”
邵大个说:“这鱼少说也有二百斤,我说芦苇丛里听不到鸟鸣虫叫,水塘里看不到小鱼小虾,有这么个大祸害,再多的鱼虾也填不饱肚子。”
刘汉山将那坨肉摔进水潭,还未转身,又一个想不到的画面赫然呈现。从另一个水塘里,窜出一条桶口粗的黄金大蟒,贴着水面疾驰而来,先将刘汉山扔掉的鱼眼吞下,而后扑上那条依然水中打转的黑鱼,瞅准部位,张开大口衔住,很快消失在水潭深处。
“我的妈,吓死我了。”刘汉水叹道。他一个无意的小动作,居然带来这么多惊险刺激的画面。
“几百年的大水潭,从没有干过。每个坑里都有大货,不要乱扔东西了。”刘汉山嘱咐。
“那帮老抬整天钻在芦苇荡里,碰到这些东西咋办?”刘汉水问。
“老抬不乱扔乱吃食物,就是上厕所也到安全地带。据说每个人都揣着药,这药用虎骨鹰肉熬制的,不要说蚊虫鼠狗,就是恶狼猛狮闻到味道也会躲开。”邵大个介绍道。
三人来到那块沙滩陆地,地上散落几十块铜板,小米也洒满沙地。
刘汉山看到距离河道很近的那片芦苇动静很大,声音很响,对着那个方向开了两枪。“你们跑不了,保安团把你们包围了。”有人在呻吟,肯定是中枪了。
三人跑过去,看到地上有血。那条装银元的布袋在地上,铜钱布袋不见踪影。刘汉山对刘汉水道:“你看着这些钱,我们追回来另外一袋,。”
刘汉山和邵大个拨开芦苇往前追,没走几步,只听到两声枪响,子弹在头顶穿过。两人吓得猫腰蹲下。
旁边是浊浪翻滚的黄河主道,咆哮着示威,好像要吞噬一切。刘汉山往下看了一眼,头皮也有点发麻。人常说黄河面恶心善,长江面善心恶。看着黄河水,绝不是传说中的心善,不要说一个人,就是一列火车,也能卷成麻花轻易吞进肚里。
双方僵持不下。刘汉山示意邵大个坚守,自己绕过去偷袭。邵大个趴在地上,朝着前面开了一枪:“你们招家伙吧,现在没有退路了。”
对面有窸窣窣的响动,估计人要逃跑。刘汉山从旁边绕过,只看到侯印和付二憨两个人,趴在那袋铜钱上。
邵大个跑过来,没看路,脚一滑,把河边的泥土踩踏,差点随着土块掉落黄河里。
这一脚给侯印带来了启发。他把钱袋抱起,要递给邵大个的样子,装作钱袋太沉要滑到,把那袋钱顺手摔进黄河。
钱袋在空中滑落的功夫,一张血盆大口突然跃出水面,张开如同轿车掀开后备箱一样大的红嘴,将那袋钱一口吞下。这是一条老鼠灰鲶鱼,足有一丈多长。
鲶鱼以为是食物,吞进肚里享受美味。祂没想到是一袋子铜钱,钱袋太沉了,很快滑落在祂肚子深处,把祂压得沉下水,身体失去平衡,一会儿冒起头,一会儿尾巴高高撅起,压跷跷板一样。
刘汉山看到了那张血盆大口,看到跷跷板鲶鱼。他要夺回那袋铜板,四百个银元。刘汉山从弟弟手里夺过镰刀,一跃跳进水里,一刀砍在鲶鱼鳍根部,一把攥住上颚鱼须,身体骑在鱼身上。鱼疼痛难忍,竟然张着大嘴,贴着水面,顺着黄河水道飞驰而去。
黄河就是一条蟒蛇,每一处都是要命的危险。后来有人问刘汉山,黄河水浪滔天,你当时一点不怕。
刘汉山狡黠地一笑,这是我唯一的一次看到他的笑。我妈说他进了刘家的门十几年没有看到公公刘汉山笑过。
“那是四百个大洋,不弄回来,刘家几辈子能还完账。”
刘汉山掉进黄河里,在十里八乡传开了,各种版本都有。有的说被水鬼拉走了,有的说被鲶鱼精吃掉了。更玄乎传说有一条巨龙,将他卷进黄河,带进龙宫当了驸马。当地人都知道黄河水下有龙宫,住着三条巨龙,管理着黄河水道走向。每年惊蛰出来,十月回宫。当地人为求风调雨顺,祈求巨龙管好黄河水道,每年五月端午举行祭龙大典,将一些牛羊祭品丢进黄河。不论传说版本如何,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刘汉山不在人世,必死无疑。
刘家人格外沉静。组织亲戚朋友沿着黄河边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些人骑马坐车,沿着河道顺水而下,找了几天也没有看到蛛丝马迹。
已经三天了,刘汉山没有一点消息,刘曹氏跪在桌前,烧香拜佛,口中念叨:“老祖先,老天爷,你睁开眼,发发善心,救救俺家汉山吧。俺刘家可没做过一件坏良心的事儿,没有挣过一分没良心的钱,不该这样惩罚刘汉山。”
邵大个重情重义,总自责刘汉山的不幸,自己有较大责任。“干大,我明天多带些干粮,沿着黄河道,一直往下找,非有个结果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