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一次的笑容

“小姐”，这个有些复古的说法放在现在，很难逃开尊敬的成分吧？可从一个头发半白的大叔口中说出“小姐”这两个字，还真是难以想象啊——

“对了，那沙发上的衣服是我和查林帮你挑的，你先试试看，如果有什么另外的要求都可以跟我们讲。”

源明空连忙点头，目送着韦兹德和赌徒进了厨房。

雾十铃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样子让源明空根本看不出来她究竟在想些什么。然后，在长沙发的最北面的位子（离沙发凳最近的长沙发位子）上，拿起了那本夹着书签的书。

“你接下来还画画吗？”为了避免出现尴尬的场面，源明空觉得还是先向她确认一下的比较好。

“累了。”雾十铃把白猫“糊涂”抱到自己裸露的大腿上，让“糊涂”躺在了那里。这一行径，大概是雾十铃在安慰它先前受到的猫爪攻击？

“喔？糊涂兄啊，这是你的计谋吗？看来是我小瞧你的大局观了！”

雾十铃看着书，并不知道源明空在想什么。

“图书室里的书——”

“借就是了，不过，你认字吗？要我教你吗?”

雾十铃说着忽然露出完美无瑕的微笑，尽管立刻就看出来她的笑容毫无真心可言，源明空心底还是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就和他第一次与她对话一样，不够美好。拿花朵来说，这唯一的一次机会，应该留给它完全绽放的样子，而不是羞羞怯怯、钻出一个小尖的花骨朵儿。

“那也不是不——”

“哼。”

“可恶！”源明空在心中呐喊。

试衣、更衣环节就不必细说。作为一个毫无时尚能力的人，源明空几乎每一件都给出了“总之就是挺合适的”这样的评价。

反倒是另外的东西值得一提。在某一个普通的袋子里放着：一部崭新的手机——和源明空之前用过的是同一型号，便利贴上有一串数字；一张银行卡——和源明空之前的那张来自同一个银行，附加纸条上写的密码也与源明空所用的密码一致，只是没有钱而已；一张身份证，名字是“源明空”，住址却是“灯芯省戏剧玫瑰小区1号”。

“这是已经预定我要在这里留下了吗？”

在彻底确认对方的善意是否属实之前，源明空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反而越是这样的行为，越让源明空感到紧张。

也许有些谨慎过头了，但对于当下没有任何靠山，却又身怀“玉玺”的他来说，谨慎过头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这张银行卡里面没有钱啊。”源明空在手机上尝试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唔——”

“唉，说起来，之前存了那么多钱现在都取不出来了。”

等源明空从房间里出来，他发现离6点钟还有些时间，于是钻进了王国卫的图书室。

等他从厨房发出的嘈杂声音中听到开门声时，他正看到一本现代的历史小说。他略过了这本书，两手空空回到了客厅。

来到客厅，他见到的正是一位从历史里走出来的女子。

200年前的前塌山时期，女帝独创的穿衣风格成为时代的潮流，被称为“女帝服”。后来的人由此发展出了男人穿的“女帝服”，将“女帝服”改了个好听的名字——“雅服”。“雅服”发展至今已是百花齐放，但因为始终未摆脱的浓重的古代气息，很少有人将“雅服”作为日常服饰，只有在皇帝诞辰等一类重大节日里才会看到当街的行人穿着“雅服”，重回200年前。

这名女子就穿着白色“雅服”，高雅端庄，一举一动似有百年雕琢，一言一笑好比千年风景。

源明空愣住了好久，才在女子一抹高雅的微笑中醒过神来。和见到雾十铃时不太一样，惊讶与心动相比，这次是惊讶占据了上风。

名叫白芷的女子向他表示了歉意——为她作为主人没能第一时间和他见面。

她说话很慢，像是温柔的摇篮曲。

可是，在这之后，这位名叫白芷的典雅女子就只是待在一旁。无论源明空他们在讨论什么，她都没有开口参与，反倒是在看到火锅里的丸子浮上水面的时候她才惊喜地说着：“丸子，浮上来了！”

这位没有代号的王国卫成员，源明空几次有意无意地向她看去，都只看到了她那端庄而宁静的微笑。他不知为何觉得：那微笑之中似乎包含着幸福和悲伤这两种矛盾的情绪。

......

源明空醒来之后，雾十铃告诉了他不少信息量不小的事情，但一直没有谈到真正的正题。比起那些悬而未决的东西，源明空最需要面对的问题，是“未来”：如何身为一个不是“源明空”的“源明空”生存下去；如何身为一个“烙印者”生存下去，又在哪里生存；又有没有可能重新获得“源明空”这一真正身份。

在说正事前，先来说说今天晚上的这顿火锅吧。

首先是锅。九宫格大锅，但比寻常的九宫格要大一倍，源明空目测规格在80cm以上。

现场一共有5个人，两位女士自然不用说，看着瘦弱的查林和不算健壮的源明空也都不像是干饭的好手，只有体型高大威猛的中年放荡不羁流氓绅士（好长的前缀）——韦兹德——看起来能一个顶俩。

不过，人不可貌相。虽然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但得“益”于“痛苦烙印”，源明空的肚子已经空得能装下这整一口锅了。而除了他和韦兹德，这个王国卫肯定还有其他人，饭量远比看起来的要大很多。

王国卫的4人都没有赤目，但“烙印者”的赤目可以在正常状态下隐藏，而“暴徒”的赤目同样可以隐藏。

要算的话，源明空已经有一天一夜的时间没有吃东西了，其间，还有为了自愈而大量消耗的能量，此时能吃下的东西可能已经是过去的两倍甚至三倍了。只是，源明空有些怀疑自己的消化系统能不能跟上自己身体的剧变。

异能导致的能量需求可以慢慢培养饭量搞定身为“烙印者”后代的“暴徒”从出生起就可以养成大胃；即便是在使用异能时付出了过多的代价以至于发生了不可控的情况，最终变成“暴徒”，这样的人也已经经历过了异能的“洗礼”。那么，像源明空一样突然获得了痛苦烙印变成“烙印者”，而且没有经历过异能“洗礼”的人，真的能突然就吃得下那么多的东西吗？

尽管有种种疑虑，在闻到锅里飞出的香气后，大概是为了不妨碍源明空的思考而沉寂的肚子，终于开始了举旗反抗。

在不使用异能、兽化以及自愈能力的时候，暴徒都可以将自己的赤目隐藏起来，所以尽管我眼前的四人都没有赤色的双眼，我也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暴徒。而且，就算不是暴徒，某些会持续消耗体力的异能也需要大量进食来维持身体健康。

像家长一样忙着摆放碗筷和食材的查林和韦兹德乐在其中；一旁的白芷小姐乖巧地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几人忙碌；雾十铃给灰猫“铃铛”和白猫“糊涂”准备了简单的晚饭，又来帮忙查林和韦兹德，在两人的催促下她才坐下。

一切准备完毕，源明空在雾十铃的右手边坐下。白芷小姐坐在雾十铃的左手边，也就是源明空的正对面，韦兹德和查林两人则在我的右手边坐下。

一张四方桌，坐着5个人。

雾十铃坐在那里，看着锅上袅袅升起的白烟，表情有些呆滞，但眼中却没有一丝茫然。她和她的眼睛一样，拥有动人与永恒。

源明空仿佛注意到了什么，于是看向她的侧脸——这是他第一次以欣赏而非获取信息的目的看她，一时间竟然脑子里一片空白。

海边的狂风，能掀起水中龙卷，却卷不走她的动人；满天的星辰，能点缀梦幻的夜空，却不及她的耀眼。

源明空只记得他在这时看入了迷，以至于妄图将自己可笑的幻想强加于她的身上。

她会永远如初见的此刻一般美丽——这一定，是他的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