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谁共清愁
红衣在一旁咯咯直笑,还忍不住张口说道:“姐姐昏迷的这几天,可都是泠歌公子照顾的呢。除了换衣上药清洁之外,泠歌公子可都是亲力亲为。每日的汤药都是公子亲自熬制,就连姐姐现在喝的粥,也都是泠歌公子先前吩咐厨房备着的。姐姐不知道,府上的人都说,若非泠歌公子真心爱慕姐姐,哪会这般相待。”
洛轻寒不觉有些脸红,原来这几日都是弋泠歌在一直精心的照顾她。想必,她受伤,他一定担心坏了吧。可又一想到竹青,洛轻寒又觉得心里闷闷的。难道,他真的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然为何红衣会说这几天都是阿雪照顾她。
见洛轻寒脸色忽然有些不对,弋泠歌担忧道:“怎么了,是烫着了,还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
一碗粥差不多喝完了,弋泠歌这才想起刚才洛轻寒似乎叫了他一声。“对了,轻儿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洛轻寒看着弋泠歌脸上的倦色和略有些褶皱的雪衣,又想着方才红衣的那一番话,原本之前想说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没什么,只是想谢谢你。”
“傻瓜,跟我你还说什么谢谢。以后莫要再说这些客套话了,你只需好好养伤,将身体养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好了,你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摸了摸洛轻寒的头,弋泠歌这才起了身,还不忘一边吩咐红衣:“轻儿若是有什么事就立刻叫我。”
刚走至门前,洛轻寒突然喊道:“阿雪。”
“怎么,轻儿可是有事?”
洛轻寒没有说话,正当弋泠歌抬脚准备往外走时,她又突然说道:“阿雪,能否帮我买支笛子。“见弋泠歌没有答话,她又补充道:“我现在也弹不了琴,所以想吹会儿笛子解解闷。”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弋泠歌才答道:“我知道了,稍后会让福伯给你送过来。”
“谢......”刚说了一个谢字,洛轻寒便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便改口道:“那你也去休息吧,想来这几日你也没休息好,可别到时候我好了你却累病了。”弋泠歌只“嗯”了一声,便抬脚出了屋子。
洛轻寒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下子倒在了背后的枕头上,忍不住“嘶”了一声。幸好是弋泠歌特意吩咐准备的软枕,比平时还多加了一层棉花,不然,这下她可有的疼了。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怂呢,问一句又怎么了,怎么感觉像是做贼似的。”
站在门外还未离开的弋泠歌听到屋内传来洛轻寒的自言自语,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不多时,福伯真的送了支通体翠绿的笛子过来。洛轻寒接过一看,发现正是她还给竹青的那支,上面的蝴蝶穗子还轻轻晃动着。
“福伯,泠歌,他可有说什么?”
“公子只是让老奴将这笛子送来给姑娘,并没有说什么。”
“知道了,多谢福伯。”
“那老奴就先出去了,姑娘好生歇着。公子这些天因为姑娘受伤都没怎么休息,如今姑娘醒了,公子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嗯。”
洛轻寒原本是想问一问福伯,这笛子怎么会在弋泠歌那儿,谁知弋泠歌却什么也没说。当时她将这笛子已经还给了竹青,如今他却将笛子留了下来,自己却走了,这是何意?还有弋泠歌,洛轻寒总觉得自己对不住他。明明答应了要试着喜欢他,可是到头来却为了竹青而受伤。想必阿雪现在心里很不好受吧,他刚才的背影是那么落寞。
洛轻寒摇了摇头,将脑中那些论七八糟的想法统统都甩了出去。她轻抚着手中的笛子,眼中的神色竟变得有些让人难以捉摸。似欢喜,似悲伤,似不解,似无奈,最后,这些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竹青自那日听了洛轻寒的呓语之后,就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跑着跑着,就跑到了洛轻寒为他受伤的花溪。
看到地上还残留的点点血迹,竹青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分不清是真是假。明明洛轻寒为他挡了一剑,昏迷之前还说喜欢他,可是一转眼,梦里竟然叫着弋泠歌的名字。这世上,也只有她一人叫弋泠歌阿雪。
原来,她喜欢的人竟然是泠歌。竹青心下一片茫然。
人在清醒的状态下做的事情可能不是完全出自于本意,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下意识的行为却是心里藏得最深的渴望。
他记得,那夜在小木屋,洛轻寒曾跟他说过,她是因为要找一个人才来到这里的。那个人,他梦了三年。之前他虽然好奇世间竟有这等奇异之事,可是当他听到洛轻寒的呓语时,却是信了。所以,他才落荒而逃的跑了出来。
想至此,他不由心中苦笑。一个和尚,竟然动了凡心,还痴心妄想洛轻寒会欢喜他,简直是可笑。
于是,他便将笛子留下,一句话也没说,也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就这样回了佛云寺。
如今,竹青回到佛云寺已经五天了。想来,洛轻寒也该醒了。他离开的时候,洛轻寒还昏迷着,但人已经没什么大碍。想必有泠歌的相伴,她应该会好的很快。毕竟,泠歌对她的在意,他看得一清二楚。以前他心中没有洛轻寒时也许尚不明白,可如今他心中已有了牵挂又怎么会不懂?
终究,他不是她的良人,泠歌才是。
“竹青。”
竹青放下手中的扫帚,对了善大师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师傅。”
“如今你已经回来五天了,可是为师见着,这些日子你的心中并不平静,似乎比之前更浮躁了些,可是这几日在山下发生了什么事?”
“回师傅,没有。”
见竹青似是不愿意说,了善大师也不逼他,还以为竹青是因为他的身份而苦恼,便劝慰道:“竹青,无论是生恩还是养恩,都是大恩。你在为师膝下这么多年,该尽的孝道和恩情已经报完。若是你什么时候想要回到你父亲身边,就跟为师说一声,为师不会阻拦你。”
“谢师傅。”
洛轻寒受伤,便将之前弋泠歌打算带着她与红衣一起去花石山的计划给打乱了,为此,洛轻寒也是好一顿自责。倒是弋泠歌、云阳和红衣三人表示没什么,花石山什么时候去都可以,现在最首要的便是让她把身体养好。
“你们真的不怪我打乱了行程?毕竟好不容易能有一个机会医好红衣的失忆症。”
三人纷纷摇头,表示真的没什么。
云阳上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我现在倒是不愿意红衣去花石山了。”
洛轻寒不解,一开始不是还请自己帮忙吗?怎么现在又不想去了?
“为何?”
“之前,请你帮这个忙,只不过想着是若是红衣能够记起以前的事,自然就会知道她就是我口中的黎思。那样,我们便有机会在一起。可是如今,我和她这样,我倒是觉得恢不恢复记忆已经不重要了。她是黎思也好,红衣也罢,终归都是我的心上人。而且,恢复了记忆也不见得就好,毕竟,那些记忆,痛苦多于快乐。”
洛轻寒心下了然,难怪那日她做这番安排时,云阳的反应有些反常。原来,他竟是这样想的。
“不过,若是红衣想恢复记忆,那么我还是要麻烦你和雪公子了。”云阳朝着弋泠歌微微拱了拱手。
弋泠歌微微颔首。“云兄客气了,红衣当年毕竟也是我救回来的,我自然不会不管她。”
一旁的红衣听了,便道:“原来你竟是这样想的。既然你不希望我去,怎么不早和我说?”
“我这不是怕说了你不高兴,以为我之前说的话是骗你的。”
洛轻寒看这两人如今的样子,也算是修成正果,心里也为他们高兴。
“姐姐,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去花石山好了,免得给泠歌公子添麻烦。不过,我不去了,正好姐姐可以和泠歌公子去。正好,你们两个二人世界。”
洛轻寒和弋泠歌二人听闻对望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一个继续喝着手中的茶,一个则不自觉的把弄着手中的笛子。
云阳见这二人之间神色有些不对,想必这二人怕是有什么事,便拉了红衣走了。
时下已是秋末,百花凋零。夏荷亭的荷花早都已经谢了,没有了往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色,满塘的残荷,一眼望去,倒是平添了几份萧索。
弋泠歌命人在听众隔了纱幔,微风拂来,将湖两岸的桂花香吹了进来,闻着就让人舒心。
“既然红衣她决定不去花石山了,那我们也不去了吧。”
“阿雪~”这话原本洛轻寒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弋泠歌开口,没想到弋泠歌倒是先她一步开口了。
“轻儿,这几天,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你整日拿着他送你的笛子,我就算再想装作视若无睹也无济于事。”
“阿雪,对不起,我......”
“那日你醒来后便四处张望,是在找他吧。可是他不在,所以你很失望。”
洛轻寒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弋泠歌的语气越是平淡,洛轻寒的心中就越是愧疚。
见洛轻寒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没来由的,弋泠歌便觉得心中有道火苗在烧。他一把抓住洛轻寒的手腕。“轻儿,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是因为心中有愧?想来你那日跟我说愿意尝试着喜欢我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吧,还是说你可怜我为才这么说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洛轻寒急道。
“那是怎样的?还是说就因为那莫须有的梦?”
“你知道了?”洛轻寒一脸吃惊。
“我想知道,你梦中喊的阿雪,是谁?是不是因为那个梦,所以你才对我说了那样的话?你第一次见我,是不是也是因为那个梦,所以才对我那般亲近?”
看着弋泠歌脸上此刻满是受伤的神情,洛轻寒就觉得心中难受的紧。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那日说了那样的话,如今阿雪也不会如此受伤。“就是你,梦里的阿雪就是你。”
“你说什么?”弋泠歌有些难以置信。
“我说,梦里的那个人,就是你。”洛轻寒一字一句,说的极为清楚。
时间有一瞬间的静止。弋泠歌呆住了,他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阿雪,我受伤之前已经记起来那人的脸了。就是你,我梦中的那个人,他的脸,和你的一模一样。”
“所以说,你梦中喊的那个人,是我?”
洛轻寒点头。
弋泠歌一把将洛轻寒抱住。从大悲到大喜,大概说的就是这样吧。刚才心中还在气恼洛轻寒答应了与他试试可心里却始终念着竹青,如今却是听到她梦中呓语之人竟是自己。这怎能不让人心中欢喜。
“对不起轻儿,对不起,刚才,我可有弄疼你?”弋泠歌将洛轻寒那只刚刚被自己抓在手中的手放在唇边,温柔的给她吹着气。那动作,要多轻就有多轻。
看着这样的弋泠歌,洛轻寒在心中将自己给骂了一万次犹不解恨。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她却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