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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千千心结

明明在心中告诫自己,自己乃是佛门弟子,要清心寡欲,要恪守戒律。可是只要一想到洛轻寒当时奄奄一息躺在自己怀中满身是血的模样,他就一阵心痛。他当时落荒而逃,只不过是听见了洛轻寒的呓语,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

“既然你担心她,当初又为何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你知不知道她醒来没见到你有多么失望。如今她来了佛云寺,你为何不请自去问问她好不好?”弋泠歌的话中有着自己都能轻易察觉的责备,可是他却觉得这样的语气对竹青来说,并不过分。

“我......我还是不见她的好。她有你照顾,想必一定很好。”

听到弋泠歌说洛轻寒醒来有找他,且没见着他的时候是有些失望的,他心中也是十分高兴。可是只要一想到洛轻寒就连在梦中都喊着弋泠歌的名字,他就觉得自己还是不见洛轻寒的好。他们之间本就不该有牵绊,况且洛轻寒和弋泠歌,本就是相互喜欢。他们俩若是在一起,那是理所应当。至于自己,不过是误入红尘,走偏了路,只要日后跟着师傅好好修行,总有一天,他心中的杂念会摒除干净。

想到这儿,竹青就更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去见洛轻寒了。

“寺中戒律森严,轻儿又是女客,我不方便见她。如果你没有别的什么事,我便要去佛堂颂经了。”

“站住。”弋泠歌一声清喝,竹青便停住了脚步。“既知寺中戒律森严,为何称呼如此亲密?当初着急心疼的人又是谁?既然轻儿将笛子还给你,你离开时又将它留了下来是何意?你喜欢轻儿。我说的对吗?”

最后那句话虽是询问,可任谁听了都知道那语气中的笃定。竹青心中一凛,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却又找不到一个好的借口来反驳。原本还小心隐藏的心思就这么被暴晒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他无处可逃。

可偏偏,他却不能承认。

“没错,我确实喜欢轻儿。佛法云:普渡众生。这世间万物,不管是人,是花草树木,还是鸟兽虫鱼,都是万物,是众生。所以,我自然喜欢轻儿。”

竹青现在是背对着弋泠歌,所以他完全看不见弋泠歌的脸色有多么难看。而他也根本不敢去看,因为此时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他语气平缓,听不出有什么异样,可是面上的不忍和挣扎却骗不了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只是,弋泠歌却看不到。

“我该去佛堂了。”

“你可知轻儿心中有你。”

原本已经准备踏出去的脚步此刻就像是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迈步动。

似乎是在心里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弋泠歌抬头,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我心悦轻儿,想和她在一起,照顾她,保护她。可是她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她既肯舍身为你挡剑,那么你应当明白我说的那个人是谁?”他没有说关于那日呓语的半个字,因为他无法解释,所以还不如不提。

“我知道了,谢谢你泠歌。”

竹青和弋泠歌谁也不知,正当竹青说到普渡众生那里时,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洛轻寒却忽地神色哀伤的掉头走了。原本还心存一丝希冀的心火瞬间就熄灭了,还冒着几缕呛人的黑烟。

隐在洛轻寒身后的夜魅见了,忙跟了过去。

洛轻寒就这么漫无目的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在这个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檀香气息的佛云寺,洛轻寒觉得自己简直无法呼吸。原来在竹青心中,她竟然跟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并没有什么两样。她还以为......她还以为......

这样想着,她就蹲在地上无声的哭了起来。到后来,无声的哭泣变成了小声的呜咽,直至哭声越来越大,连跟在身后的夜魅也被吓得不轻。

“你怎么了?”

这还是夜魅第一次见女孩子哭,除了问他怎么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到洛轻寒渐渐平静下来,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这才转身瞪着夜魅:“谁让你跟来的,我们的过节已经两清,你也不欠我什么,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别跟着我。”

想到自己的囧样被夜魅看的一清二楚,洛轻寒心里就有气。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跟着她,偷听她的心事,还看着自己哭泣。见夜魅一点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洛轻寒就越发的不待见他。“我让你滚听到没有,滚回夜王府当你的护卫去,别跟着我,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说完,洛轻寒连眼神都没给夜魅一个,又爬起来径直往前走去。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雪来,很快便给大地穿上了一层雪白的纱衣。层层叠叠的山峦,不肖一刻便被大雪覆盖。那些常青的树木被掩映在皑皑白雪之下,更衬托出它们翠色欲滴,远远看去,就像是带上了雪色的帽子,纯净无暇。

弋泠歌自回到自己厢房中就没有再出来,就连晚饭也都没有吃。

这次,他算是亲自将洛轻寒送到了竹青面前,只看他接还是不接。若是竹青不接,那么从此以后,他就不会再给竹青任何机会。无论花多少时间和耐心,他都要让洛轻寒将竹青从心里一点一点的剔除。反之,他便会祝福他们。

没有什么比洛轻寒的笑容更重要了,这是他在开口说来佛云寺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的。盼只盼,竹青不要辜负他的一番苦心才好。

戌时,寺中的灯火已经逐渐熄灭。

洛轻寒去了花娘处,想必她今晚是不会回到厢房这边休息了,所以弋泠歌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至于夜魅,他倒是不大关心。既然洛轻寒与花娘在一处,想必夜魅也在。熄了灯,他也躺在了床上。

如今,花娘有孕,他是该去看看。不管怎么说,花娘与他的情谊是旁人不能比的,不仅仅是因为花娘是他的师妹兼知己,也因为花娘进宫的原因之一是为了他。

窗外的雪还在簌簌的下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刮起了北风,打在窗棂上呼呼作响。在这寂静的夜里,这样的声音尤为的清晰。

花娘闭了眼,不去想此次来佛云寺的目的,可是却怎么着也睡不着。想到即将要实施的计划,她心中就越发觉得不安起来。此次上山祈福,只不过是个幌子,她的目的其实是洛轻寒。

那日赏菊会上,乾夜公然请旨,她便知道,乾夜对洛轻寒是志在必得。乾夜心思深沉,对于他看上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要得到手,不会任任何人染指。那些觊觎的人,他都会慢慢慢慢的一个一个除掉。弋泠歌对洛轻寒情深如斯,乾夜又怎么会容得下?否则,他也不会将夜魅送给洛轻寒当护卫。

只怕乾夜早已不再如从前那般信任弋泠歌,不,应该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那么信任弋泠歌。原本弋泠歌的身份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威胁,现在又多了一个洛轻寒。身份是无法改变的,可是其他的却能够改变。

思来想去,她觉得,只有除掉洛轻寒,才能一劳永逸,彻底断了弋泠歌的念想,以免日后洛轻寒日后成为他们兄弟反目成仇的导火线。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当她将上山祈福的想法告知皇上时,皇上一口就答应了。

第二天卯时,钟楼的钟声准时敲响,休息了一晚上的僧人都闻声而起,开始新一天的早课。而花娘却是刚睡着不久。

弋泠歌依旧是一身白衣。钟声刚响,他就已经起身,但是顾念洛轻寒平日都是辰时三刻才起,甚至更晚一点,所以他便打算晚一点再去花娘休息的院子。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如今还在继续,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只是与昨晚相比,这雪却是小了不少。弋泠歌站在床前,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他便出门去了花娘所在的院子。

花娘原本还在睡着,芳草却在门外禀告说雪公子来了,她也就无心再睡,便招呼芳草替她梳洗更衣。等到她来到前厅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刻钟。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估摸着你们也该起了,所以便过来了。花娘,许久不见,你在宫中过得还好吗?对了,轻儿呢,她还没起?”

“你们不是住一个院子吗,你怎么跑来问我。“花娘掩着嘴,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谁知,弋泠歌却突然惊醒。“你说什么,轻儿昨晚不是在你这里,那她去了哪儿?”

花娘此时也有些慌张起来,语气也较平时快了几分。“不在啊,昨日她在我这里陪我聊了一会天就走了。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弋泠歌眉头紧皱,想不出洛轻寒不在花娘这儿也没回寺里安排居住的厢房会去哪里。难道她去找了竹青?想到这儿,他神色也舒缓了几分,便安慰花娘道:“你别急,我先去别处看看。如今外面下着雪,地上积雪又深,你又怀着身孕,就待在院子里等我的消息。”

看着弋泠歌匆忙离去的背影,花娘不竟在心里说道:轻儿,你不要怪我,为了泠歌,我只能牺牲你。

当弋泠歌找到竹青询问洛轻寒的下落时,竹青却说自己根本没有见过洛轻寒。直到这时,弋泠歌才明白,洛轻寒怕是出事了。平日里洛轻寒虽然有些任性,但是她不是不知轻重轻重之人。昨夜下着大雪,她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泠歌,是不是轻儿出事了?”

竹青想来对洛轻寒的事情都十分敏感,如今又见弋泠歌一副焦急的模样询问他洛轻寒的去向,想必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泠歌,到底怎么了,轻儿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弋泠歌心急如焚,他想不到是谁会害洛轻寒。邵聪?或者邵眉?不应该。他们怎么会知道洛轻寒在佛云寺?不是他们,那到底是谁?竹青的询问将他从思考中拉了回来。

“轻儿昨夜一夜未归,直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什么?”

竹青一时间也慌了神。原本已经被他压下去的情绪此刻又轰的一下子爆发,所有的顾忌以及戒律清规全都被他跑到了脑后。“我同你一起去找轻儿,如今大雪封山,她一个人,想必很是无助。若是再遇上一些野兽什么,想必就非常危险了。”

“若只是一两只野兽还好,她身边毕竟跟着一个护卫。可若是人为,只怕情况就糟糕了。上一回,轻儿就差点被卖去青楼。”弋泠歌想想就害怕,若不是恰好是风雪阁,就算洛轻寒不从只怕也会被打的脱一层皮。“现在,我们只有尽快找到轻儿。”

竹青也连连点头,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我这就让寺中的师兄弟们帮着一起去找。”

而此刻,洛轻寒正和夜魅在一处狭小的山洞之中。

昨夜,她伤心之下就一口气跑到了佛云寺的后山。虽然后山也属佛云寺的范围,但是后山毕竟杳无人烟,除了有一座四角亭和一条蜿蜒的小溪之外,便只剩下山峰和丛林。山峰大小不一,丛林又树木繁多,所以夜间偶有野兽出没。一般情况下,很少人会来后山,尤其是晚上。

至于那些山峰和丛林之后是通向哪里,也没人知道,因为从未有人踏出四角亭和小溪百丈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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