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问鼎之志
夏语冰见他有意避开,生怕自己来问模样,虽是心中好奇,却也没在相询,当下置了茶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淡淡道:“公子说了这么多,显是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为何独独不提豫州?”
杨戢沉吟了一下,淡淡道:“豫州无天时、地利、人和,难窥天下。”
夏语冰‘哦’了一声道:“公子之言,豫州岂非可有可无?”
杨戢摇了摇头,沉声道:“天下之重便在豫州,豫州一旦有失,天下必定生变。”
夏语冰大吃一惊,手一抖,杯中茶水便溅了出来。
杨戢低头饮了一口茶,整理了一下思路,又道:“豫州面积虽小,但处九州之中,与八州相连,分而散之,少了依托纵深,难窥天下。可豫州因与八州相连,交通水利最是发达,一旦豫州生变,八州便失缓冲之地,八派交锋,天下危矣。”
夏语冰也是聪明绝顶之人,杨戢了了几语,便已明白其中的关键之处,对杨戢之才,更是暗暗佩服不已。由衷道:“公子高才,语冰佩服。”
杨戢笑道:“在下胡言乱语,纸上谈兵而已,夏小姐若觉有用,便权当茶资了。”
夏语冰微笑道:“这可是上好的西湖龙井,价值不菲,公子凭着几语,却还不够。”
杨戢吓了一跳,慌忙将茶杯放了下来,苦笑道:“在下一穷二白,身上可没带金银。”
夏语冰见他手忙脚乱模样,不由‘扑哧’一笑道:“公子说笑了,这西湖龙井,岂是金银可卖,公子想要付清茶资,唯有一法子。”
杨戢皱了皱眉,这夏语冰聪明绝顶,想来这办法定然是千难万难,只得摇头叹道:“夏小姐但说无妨。”
夏语冰面色一正,一字一顿道:“平蜀策!”
杨戢面色一沉,不置以否。好一会儿才道:“只怕在下有负夏小姐重托,付不起这茶资了。”
夏语冰听他言辞闪烁,知他心中必有碍难,当下伸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道:“不瞒杨公子,非是语冰有意想逼,实是苦思多时,仍不得其法,蜀地关山险隘,从东到西,崇山峻岭,沼泽毒瘴之地,更是数不胜数,可谓步步荆棘,自西向东,虽比从东到西容易许多,却也十分艰难,何况蜀中唐门精通暗器毒药,八大字号名震天下,岂是易与之辈,还望公子不吝赐教,解语冰心中疑惑。”
杨戢挑了挑眉,看了夏语冰一眼,忽地站了起来,看着庭外的鸟语花香,好一会儿才道:“夏小姐可有问鼎之志?”
夏语冰直惊得一下站了起来,诺诺道:“公子何出此言?”
杨戢沉声道:“平蜀策关乎天下气运,不明夏小姐心中之志,请恕在下不便说出。”
夏语冰又惊又喜,却也明白,此刻只要自己一句答错,平蜀之策,将永远石沉大海。定了定神,才道:“语冰并无问鼎之意,只因天下形势生变,想为天下人,谋条活路罢了。”
杨戢心中一震,战争一起,却不知要有多少人妻离子散,流离失所,沉吟了一会,似在考虑她话中有何不尽不识之处,过了一会,才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在下便僭越了。”
夏语冰心头大喜,重又坐回椅上,笑道:“还请公子托将出来,语冰洗耳恭听。”
杨戢既已下定决心,当下也不再推诿,点了点头道:“蜀地难平,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夏语冰心头一震,问道:“如何智取?”
杨戢一字一句道:“徐则图之!”
夏语冰秀眉一蹙,心中隐隐有些明白,却又说不上来。
杨戢微笑道:“夏小姐一叶障目,既有天下之志,当放眼天下,何苦局限于一个区区蜀地?”
夏语冰一愣,忽然心中一动,眼中蓦地一亮,冲口而出道:“合纵连横!”
杨戢点头道:“合众弱以攻一强为纵,事一强以攻众弱亦为横。若要平蜀,先得荆州。”
夏语冰心头一凛,若有所思道:“荆州北据汉中,利尽南海,东连吴越,西通梁州。进可窥中原,退可占巴蜀,果是战略要冲。”
杨戢点头道:“凡事有利必有弊,唐门虽能靠巴蜀之地成就基业,却失了荆州门户,使其失了问鼎天下之势,唐门显然也明白此点,所以锐意偏安,一心只经营蜀地,便是想积蓄力量,待机而发。荆州之重,重于天下,只要荆州在手,巴蜀之地便是笼中兽,难有作为。”
夏语冰连连点头,却又皱眉道:“却不知公子如何合纵连横?”
杨戢缓缓道:“关内九州,唯兖州解家与梁州唐门,一家一姓。解家以疯狂着称,唐门更直言恐怖分子,足见这两家的实力和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地位。自来一家一姓的天下,对敌时,虽能空前团结,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战斗力,可这类人,自私自利之心最重,最是排外,容不得天下人,唐门弟子虽少现江湖,可偏安多年,势必有骄狂之心,天下形势一旦有变,唐门定然会坐看天下英雄厮杀,好收渔翁之利,可只要荆州在手,他们也无能为力,反而可利用唐门骄狂之心,惑其耳目,只要合纵之术一成,以八州实力围困巴蜀,再遣使游说唐门,只要答应蜀中自治,定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夏语冰听到此处,不自觉的站了起来,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只要门户一开,以连横之术缓缓图之,不消十年,必能一统。”
杨戢见他听得高兴,也不由心头一喜,笑道:“在下已是黔驴技穷了,若是还不够夏小姐茶资,在下也无能无力了。”
夏语冰只觉心头豁然开朗,喜不自胜,闻言一笑,更显得光彩夺目,顾盼生姿,由衷道:“公子之才,胜语冰百倍,语冰原是井底之蛙,小觑了天下英雄。”
杨戢哈哈笑道:“衣如飞鹑马如狗,在下一穷二白,可当不得英雄。”
夏语冰浅笑道:“公子过谦了,以公子的才学气度,日后必成当世英雄。”
杨戢见她如此推崇自己,只觉心头怦怦直跳,急忙低下头去,端茶来饮,不敢抬头看夏语冰一眼。
忽听脚步声响,却是灵韵步进门来,敛衽一礼道:“小姐,上林书院到了。”
杨戢心中一凛,念及这天下闻名的之地,不由抬头向外看去。只见画舫循水而下,目光所及,河道阡陌纵横,蚁垤勺流,仿佛相似,其上尽是琳琅水榭,交织纵横,将水道一条条自上而下分割出来,更妙者,那琳琅水榭又连接成一片,形成天然屏障,其上不少上林书院弟子来回行走,见了画舫,皆是以目示意,轻轻点头,一派和谐景象。
画舫穿过琳琅水榭,前方雾气萦绕之间,又生出一座巍巍高山,飞出云外,邀翔青冥,晴辉丽空,一碧无际,水道自此而停,形成一条天然束带,环护周身。
杨戢见那水道始终不到不低,心中一动,寻思道:“这河道其下,定然生了天然溶洞,水流至此而停,又顺着地下溶洞,流入地底水脉之中,使这河流永远淹不过山间,端的是鬼斧神工,技惊天下。”不由暗暗佩服。
夏语冰见他微微点头,微笑道:“上林书院号称山水有相逢,说的便是这琳琅水榭和九重山。”
杨戢点头道:“水抱有情为吉,直去无收为凶,这山水有相逢,果然名不虚传。”
夏语冰不料他连这风水堪舆之术都懂,颇感讶异,灵韵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笑道:“公子絮絮叨叨一番,却不知哪里名不虚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