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仇敌
温恒忽然想起师门的一番话,格格一笑道:“武功一道,当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杀人,并非要用武器,武功练到高处,摘花飞叶亦可伤人,看其伤势如此,只怕是武功修为极高之人,用极强的内力,摘花飞叶,杀人于无形。”念及此人武功修为如此之高,虽未见到出手之人,闻恒仍是不由脸色发白,浑身发抖,毕竟,如此修为之人,要杀他,可谓太过容易了,直如探囊取物,伸手便来,当下不由向秦无眠靠了靠。
秦无眠知其在信口胡说,但突听到‘摘花飞叶亦可伤人’这一句时,忽然心中一动,脑中灵光一闪,叫道:“我明白了。”
温恒一呆,叫道:“你明白了什么?”
秦无眠微微点头,缓缓道:“杀人的武器。”
温恒耸然动容,冲口而出道:“是什么?”
秦无眠一字一顿道:“折扇。”
温恒狐疑道:“折扇,谁人使的折扇?能这般厉害?”
秦无眠摇头道:“不知道,此人手法干净俐落,出手快,准,狠,论武功,恐不在我之下,我在江湖中多年,却从没有这号人物,此人当真隐藏颇深。”
温恒一听此人的武功,竟不在秦无眠之下,不由大吃一惊,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心里莫名的紧张与担心起来。
秦无眠皱了皱眉,叫道:“走吧。”举步向前走去。
温恒瞅了一眼地上的死尸,急忙跟了上去。
走出十余丈,又见七人死在地上,情状可怖,温恒直吓得伸了伸舌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继续前进,旦见一路上尸首狼藉,大多数是武林人士,但‘添香红袖’的人也有不少,可见战斗之惨烈。
此时大厅已在前方不远处,浓重的血腥味更显刺鼻。
月亮也似乎受不住这阴森,恐怖的气氛,悄悄躲进了云层里,天地间,一瞬间黑得让人毛骨悚然,灯光通明的大厅,在此时看来,就像一座诡异的荒坟,更显得阴气沉沉。m.qqxsnew
秦无眠越走越近,血腥味越来越浓。
灯火通明的大厅,却没有一点声音,静得让人心惊胆颤。
他的心里,忽然一瞬间涌上一种强烈的不安,一种莫名的担心与恐惧忽地传遍全身。
他的双脚,仿似一瞬间灌了铅一般,一步步的缓缓向前移动。
血腥味更浓,浓得吓人,浓得令人作呕。
秦无眠心里的恐惧,担心与不安,也随之变得更为浓重,背心处的冷汗早已湿透重衣,十指冰冷,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冷峻的目光,也柔弱了许多。
距离越来越近,明知事情的真相马上就要呈现在眼前,可秦无眠却抖得越来越厉害,害怕得几不敢去靠近。
他甚至想转身立刻离开这里,他心里已然隐隐感觉到,里面那种浓烈的杀气,非人的惨状。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在寂静的夜里听来,直让人毛骨悚然。
旦见温恒猛然从大厅中冲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浑无半点血色,双眼瞪大,黑白分明,披头散发,迎风飞扬,虚弱的身体,在夜里仿似幽灵一般。
温恒一把扑进秦无眠的怀里,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滚滚而下,全身犹如筛子一般抖个不停,嘴里战战兢兢道:“人,死人,好多死人。”简单的一句话,却道出了心里无比的恐惧。
对于一个在黑暗中度过了很长时间的人,光明和温暖,无疑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温恒陡见大厅灯火通明,心里一阵心喜,虽也感觉到沉重的气氛和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却根本没有想到大厅里,竟是如此惨状。
在一个全无所知的情况下,一个人总是比较大胆的。
因为他的意识里:“根本就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如此黑暗,凄凉得如同坟墓的地方,光,的确是一种难以抵制的诱惑。
所以他走得很快。
不过,他去得快,回来得却更快。
因为一个人最大的恐惧,就是在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忽然见到一种最恐怖的东西。
秦无眠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站在风中,如一堵墙,让温恒默默的倚靠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无眠方才扶着温恒,一步步的向大厅走去。
不管是多恐怖的东西,不管是多恐怖的事实,他的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的眼神重新归于冷漠,他的身体也不再颤抖,握刀的手变得更坚定,也更紧。
他预计着大厅里的危险,大厅里的埋伏。
可大厅里没有危险,也没有埋伏。
有的只是死人。
红得妖艳的血和让人无法忍受的恐惧。
满屋的死人。
四下流淌的鲜血。
秦无眠忽然在这一瞬间痴了。
他呆呆的看了良久,忽然双膝一软,一下跪了下来,跪在血泊中,更跪在让人无法抿灭的仇恨和愤怒中。
温恒呆呆的倚在门边,静静的看着满屋的死人和跪在血泊中的秦无眠,她仿佛也一瞬间变得麻木了,脑袋一片空白,心里再没有半点恐惧,虽然她极力想呕吐,可肚里却没有任何可以吐出来的东西,干呕了半响,却只吐出一些酸水,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在地下室,那一滴一滴下落的东西,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水,而是血,许许多多的人,汇集而成的血。
秦无眠静静的跪在血泊之中,他的眼神冷得像死人,呈现出一层淡淡的死灰色,一根根血丝,所若小蛇一般布满眼球,下唇已被牙齿咬破,正一滴一滴的滴下血来,一滴一滴的落在血水中,消失不见,握刀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变得苍白,十指冰冷,可指尖却又一滴滴的滴下冷汗。
没有任何声音,更没有任何哭泣,仿佛眼泪,已在这种残忍的地方显得微不足道,在这种地方,能留下的,也许只有血,似乎只有血才能为此时此景而哭泣。
也不知跪立了多久,秦无眠忽然站起身来,右手一晃,刀光一闪,墙上的烛台应刀而断。
在烛台倒下去的一刹那,他已大步走了出去。
也就在这一刹那,他的眼里忽然滴下一滴泪。
“血泪”,混合着仇恨与愤怒的血泪。
烛台落地,登时窜起一大片火苗,这种易燃而耐久的油,立时将这满屋的死人燃烧了起来。
随着这一把冲天而起的大火,名动江湖的‘添香红袖’就此消失,随之消失的,还有无数英雄好汉,王图霸业,血海深仇。
可谁又会料到,名动天下的‘添香红袖’,也不过是一个虚无的幌子而已。
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其后,它是谁呢?
温恒呆呆的看看冲天而起的火光,仿若一条火红的流苏,浮在半空之中,将漆黑的夜空,也映得明亮起来,只觉心里闷闷的,不知是何滋味。
秦无眠却从始至终都背对着火光,谁也无法想象他此时的感受,亲手焚烧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亲手焚烧自己无比熟悉的一草一木,亲手焚烧着自己所熟悉的人,不管是谁,这其间的痛苦,可想而知。
火,渐渐弱了下来,最后熄灭。
秦无眠大步向林外走去。
温恒一怔,问道:“你去哪?”
秦无眠头也不回,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杀人。”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了难以言语的愤怒和仇恨,那把让鬼神共忌的刀,仿若已经感觉到了主人的杀气,早已按奈不住噬血的喜悦,在鞘中“嗡”“嗡”“嗡”作响不绝。
温恒心中一凛,追问道:“杀谁?”
秦无眠一字一顿道:“夏采薇。”
温恒直吓了一大跳,看看他缓缓走远的高大背影,急忙追了上去。
夏采薇,他不是已然喝下了‘鹤顶红’。
他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已经倒了下去。
秦无眠为何还要去杀他?
难道他还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