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当初说让你再多活几年可不是开玩笑的。”阿眉难得见这般诧异的模样, 忍住眉眼弯弯地道。“有了这药，起码未来十年，你都不用担心身体的毒复发。”
四年前, 阿眉也过将身体的毒暂时控制住。此后四年, 全靠她同昆仑山中的各种动物交换得来的天材地宝才勉强保住了苏梦枕的性命。
如今, 她既然要离开了，自然要将苏梦枕安排好才行，否则日自己再回来, 只怕见到的就是对方的尸骨了。
苏梦枕摩挲着瓷瓶，百感交集。并不是个会将自己的感激挂在嘴上的人，此时也由得说道：“阿眉的大恩，只怕苏梦枕这辈子都难以为报。”
“救你又是为了回报，只是不想等解决仇人回来后，发现自己的好友孤零零死在了山里。”阿眉就这样云淡风轻地将自己要离开的事告知了苏梦枕。
乍听她要离开，苏梦枕微微一愣，皱眉想：恐怕们在山外的敌人势力弱, 否则这两人也会躲入昆仑山中这么多年。如今阿眉虽武功大成, 可若是碰上那些奸诈狡猾之辈，也难免吃亏。
想到这，沉吟片刻, 望着阿眉的眼睛道：“可需要帮你。”
从前，知多少人求而得的一句话, 就这样轻易许诺给了眼前这个姑娘。阿眉自是不知这话有多贵重, 可她清楚苏梦枕的性子，知道这是个一旦答应了别人，哪怕付出生命都要完成诺言的君子。
然而，她还是拒绝了。
“蒙叔叔与我同行, 在的这些日子，还需你帮我照看一下。处理完外头的事，很快就会回来的。”
阿眉说得轻巧，仿佛过是出去游历一般。苏梦枕却始终无法展颜，俊秀的眉微微蹙起，似万分放心。
无论他心中如何放心，阿眉还是走了。甚至走的时候都没来同苏梦枕道别。直到在溪边见着同样忧心忡忡的蒙邱义，才知道那姑娘给送药的第二日就收拾东西离开了昆仑山。
“那丫头走得那么急，像是生怕准她离开一样，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丫头……”蒙邱义将手边的小石子投入溪水中，嘴上似乎在抱怨阿眉的决绝，眼中却没有半点气恼，反而满是担心牵挂。
苏梦枕没有说话，本就是多话之人，此时也知该说些什么，只沉默地将石头拿在手里摩挲。蒙邱义也需要回应，只自顾自地说起了阿眉小时候的一些趣事，语气里满是疼惜。
原来她小时候便如此聪慧，还有些顽皮……
苏梦枕听着，手下的石头知不觉就有了轮廓。待回过神时，蒙邱义早已走了，只剩他手中那个经意间磨出的少女的样貌在提醒着自己，方才……他分心了。
没多久，那个堆满了各种石器的山洞也人去楼空，昆仑山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福源酒楼客似云来，店伙计一脸笑容地迎来送往。阿眉挑了张靠窗的桌子，望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出神。
时隔五年再回中原，她竟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客官，您的松鼠鳜鱼，翡翠丸子，金花玉露，芙蓉玉脂膏，炒松子齐啦~”店伙计满面笑容地将菜整整齐齐摆在桌上，其间忍住瞥了眼乖巧坐在桌上的小猴子，望着阿眉欲言又止。
将那盘炒松子推到小猴面前，阿眉轻轻笑道：“放心，它会搅了你们生意的。若是出了问题，照价赔偿。”
得了阿眉这话，那店伙计立马道：“客官多心了，小的是那个意思。”嘴上虽这般说，脸上的笑容却比之前自然了少。
阿眉摇摇头，没在理会的小心。
福源楼不愧是远近闻名的酒楼，大师傅的手艺确实错。虽比上她从前在世家大族中尝过的那些饭菜精致，却份量很足，味道也错。
忽然，她敏锐地察觉有人在看自己。阿眉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抬头扫了眼四周，见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正蹲在对面空桌下，眼巴巴地望着她……桌上的小猴子。
阿眉见她唇红齿白，衣着讲究，便以为是周围客人的孩子，便不再多看，只专心用食。没成想，那孩子见阿眉发现她后，仅没有离开，反而犹犹豫豫地凑上前来。
两只粉嘟嘟肉乎乎的小手搭在凳子上，仰头望着阿眉道：“姨姨，可以和你的小猴子一起玩吗？”
她曾经听妈妈说过，以前有个很厉害的姨姨养了只小猴子，会撒娇会偷吃还会装可怜。她可一直想养一只，可是山里的猴子都不喜欢她，没有一只愿意和她做朋友。
如今看到这个漂亮姨姨有只小猴子，她可羡慕坏了，哒哒哒地就跟了过来。
阿眉见这四周的客人竟然没有一个出来带这孩子离开，心中一动，低头柔声问道：“你爹爹妈妈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
小姑娘虽然眼馋小猴，但是家教却极好，见阿眉同自己说话，便将放在小猴子身上的目光转到了阿眉身上，奶声奶气地道：“爹爹陪妈妈去给太师父挑礼物了，出来看小猴子。”
说着，那圆溜溜的大眼睛又由自主地看向了小猴子，显然喜爱至极。见她这般，阿眉忍住扶额，知道这小姑娘八成是眼馋小猴子，趁着父母注意溜了出来。
“那你叫什么名字？你爹爹妈妈是谁，送你回去找他们好好。”
那小姑娘眼睛滴溜溜一转，张口便道：“叫安安，爹叫老六，妈妈叫芙妹。”若是她眼中的狡黠那么明显，或许阿眉真会以为她是年纪小还记事。
知道这丫头是铁了心想和小猴子玩，阿眉也再多言，只将店伙计叫来吩咐去附近打听打听有没有人在寻个小姑娘，便重新拿起筷子吃菜。
那小姑娘仰头瞧了半晌，看得脖子酸了都换不到小猴子的关注，禁有些委屈地嘟了嘟嘴。她走到阿眉身边拉了拉她的袖子，可怜巴巴地道：“姨姨，你能不能抱我坐到凳子上，安安想和小猴子说话。”
阿眉瞥了眼磕松子磕得正欢的小猴，对小姑娘道：“看可以，但能伸手摸它，它爪子抓起人来可疼了。”
安安抱紧自己的小肉手，一脸郑重地点点头，像是答应了一件天大的事一般。阿眉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忍住笑了起来，如她心愿地将她抱到离小猴近一些的那张凳子上。
同时还忘嘱咐小猴子一声：“乖乖，这小家伙脆得很，你可别动手打她。”乖乖是小猴子的崽崽，那家伙自从有了媳妇，就几乎不怎么回来。
这次回中原，小猴子舍得媳妇，就将自己的崽崽丢给阿眉，让她带着它回峨眉认认以前的亲戚。
小姑娘知她是同猴子说话，还以为是在叮嘱自己，嘟着嘴道：“是乖乖，是安安，安安会打它的！”
阿眉也没解释，只时不时关注两个小幼崽的互动。其实也算互动，因为乖乖从头到尾都没有搭理那小姑娘的意思。反倒是那孩子，竟当真一直忍着没有伸手碰乖乖。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小姑娘终于还是动了，只见她胖乎乎的小手伸到乖乖面前那盘松子里抓了一，放到自己面前。
这可是猴口夺食，乖乖当即就站了起来，冲她吱吱叫了两声，还挥挥拳头，作势要打她。小姑娘忙举起自己的小胖手，软糯糯道：“安安吃……安安给你剥。”
她以前也见过爹爹给妈妈剥松子，便学着的样子笨拙地剥了起来。见她当真剥好的松子递给自己，乖乖这才继续蹲了下来，一边自己磕松子，一边监督她做工。
阿眉无奈地看着一人一猴，见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没再多管。
那小姑娘的父母找来时，安安已经剥了小半盘松子，正开开心心新弄好的一颗递给乖乖。阿眉看着发丝已经跑乱，额上还沁出汗珠的安安的母亲，神色复杂地道：“小姐……”
春日晴好，安安拿着一株桃枝靠在爹爹怀里，看着远处正又哭又笑的母亲，疑惑道：“爹爹，妈妈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呀？”
殷梨亭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温柔地道：“你妈妈见到了很想念的人，她当然是开心的。”
安安大眼睛一转，盯着殷梨亭道：“那个姨姨是不是丁师伯说的那个峨眉叛徒呀，妈妈是要她抓去峨眉吗？”
听她提起丁敏君，殷梨亭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随即正色道：“安安，你要记住，别人说的一都是真的，你要自己去观察判断才会受人欺骗。以后莫要再你妈妈面前说刚才的话，她会伤心的。”
安安点点头，乖巧地道：“觉得姨姨是个好人，她还让我和她的小猴一起玩，绝对不告诉丁师伯他们我见过这位姨姨的。们不喜欢她，会让灭绝太师父把她砍死的。”
殷梨亭听她这般说话，由得面色一沉，心中对于灭绝师太当着孩子面杀人有些满。摸了摸安安的头，并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