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八章
第二日天未亮, 振远镖局的人就起来收拾东西,准备赶着城打开的时候城。路远带着秦利前来告辞时,阿眉未醒, 同灰灰和它的幼崽睡正香。
花满楼早就听到了动静, 也没叫阿眉, 独自出去和路远道别。待回来时,阿眉正拿着一枚手掌大的铜镜整理妆容。因花满楼眼睛看不见,所摆弄起自己的头发来便少了些许不自在。
而花满楼也并非不知在做甚, 却是体贴的假装不知。他晓女子对在男子面前梳妆会颇不自在,所一路上总是借口出去,将地方留给阿眉。
待两人梳洗好,用过早饭,天已是大亮。阿眉将碗筷收好放回马车,花满楼则是将喂饱的马匹重新套上缰绳,灰灰带着小崽子在官道旁的树林一直跟着。
今日天气不错,久违的见了太阳。阿眉将马车的帘子掀开, 让阳光照一点来。白玉般的手在阳光下泛着淡淡金光, 瞧着格外好看。阿眉忍不住翻转手指,自己逗自己玩。
花满楼正用手摸着书本上用重墨写成的字,不知怎的竟慢慢了神。他听到少女的呼吸又轻盈了许多, 甚至有一声轻不可闻的从坐着的地方传来,虽快就消失了, 却依旧让花满楼知道了阿眉的心情似乎好。
连带的, 让他的心情也飞扬起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变化,他明显感觉到,如今的阿眉已渐渐敞开了心扉,越发活泼起来。
嗷呜~一声长长狼嚎, 让阿眉和花满楼心中都是一紧。阿眉收回手,面色凝重地道:“少爷,灰灰说前面出事了,似乎是振远镖局的人……”
花满楼知他们押着镖银,恐怕路上不会太平,是面色一肃,道:“我们去瞧瞧!”
血,满地的鲜血,混杂着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花满楼虽然瞧不见,却也猜到了似乎只怕极为惨烈。阿眉却是瞧明,昨夜鲜活的许多人,如今都变成了一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有人活着!”花满楼凝神一听,惊喜地朝队伍前头奔去,在一堆尸体中准确找到了三个有气的人。
阿眉没有跟上去,而是看向叼着狼崽子从林子里来的灰灰,道:“能不能寻到那个出手的人?”
灰灰将崽子放下,冲嚎了两声:“闻不到了,这里味道太重,我的鼻子已经闻不出来了。不过,它可能知道……”
阿眉疑惑问道:“谁?”
只见灰灰猛地又冲回林中,不多时便叼了一只野兔回来。那野兔脖颈上有一个牙印,此刻正往外冒血珠子。显然,这应该是灰灰的早餐。
“它……活着?”
灰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兔子,忽然张大嘴作势要咬,那兔子竟然猛地后脚一蹬,想要向外跳出去,可是到底慢了一步,被灰灰一爪子按在地上。
“它的窝就在附近,应该知道方发了什么。”方它在阿眉时,便看到这只兔子从窝里伸出头来张望了一瞬。
阿眉抓住那兔子的耳朵向上一提,好奇地道:“看到了刚的事?”
那兔子一副要不活道样子,嘴里嘀咕着:“这两脚兽真是有病,居然问我们兔子有没有看到,我们兔子可是看远的。”
“那就是看到了,那是个什么样的人?”阿眉继续问道。
那兔子有些惊疑不定,不确定这两脚兽是真听懂了是只是巧合,它试探地说了句:“是大笨驴!”
阿眉额角一跳,沉声道:“驴子可比有用多了,起码它们能驮东西,而……只能吃肉。不知道听没听说过麻辣兔头,吃着是美味……”
那兔子一双红红的眼睛睁大大,也不知是被能听懂自己的话吓到了,是被描述的那道菜吓着了,嗫嚅道:“……我见到了出手的那人,能不能别吃我。也不要让它吃我。我肉老了,吃起来不香……”
灰灰龇牙,威胁地吼了它一声。那兔子果然更乖巧了,两只略短的前脚耷拉着垂下,看上去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不待细问,那边的花满楼已开口唤:“阿眉,去马车上取些金创药来……”阿眉听出他声音有异,将那兔子先交给灰灰看着,自己则立刻从马车的暗格中取了药送过去,犹豫片刻,是拿上了放在马车上许久了的银针。
待阿眉看到路远的伤时,不禁心中一颤,有些明白为何花满楼的情绪会如此的不同。因为……路远的一双眼竟然被人用绣花针刺瞎了。这让花满楼想到了自己的眼睛。
阿眉有心宽慰几句,可没组织好语言,花满楼便已接过药,认真给路远身上的伤口行包扎。同时不忘告诉阿眉,旁边有两人也要救治。
这是第一次,阿眉见到他如此寒着脸。
看了眼自己面前躺着的秦利,他的伤口在胸口,深可见骨。其实阿眉的医术,只要扎上几针,便可让血停下。
可是那双手在抽出针时,是忍不住颤了颤。自从当年费尽心思救治那人,那人却是在自己怀里过后,阿眉便再也没有医过人。
因为的心病了,每当想到别人要将自己命交到自己手里,便会觉心上像压了一块大石般,喘不过气,双手发抖。
花满楼显然也注意到了阿眉的不对劲,他忙到身边,扶住的胳膊焦急道:“阿眉!……”
“少爷,我没事。”阿眉手上的针一松,整个人有些低落地道。花满楼哪会察觉不出手底下少女微微的颤抖,可是既然阿眉不愿说,他也没有再问。两人沉默着将三人的伤口包扎好,便带回马车一路直奔京城。
秦利再醒来时,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他张张嘴,却发现喉咙干哑发不出声音。不仅是喉咙,他的手脚胸腹都在痛,痛他想哭。
他记,那天发的惨事。
“醒了?比陆大夫预料的时早,想来是恢复不错。”一身浅绿衣裙的少女端着碗药放在床边,见他醒来,有些诧异地挑眉。
“是?”秦利诧异地睁大眼,随即又了然道,“是了,和花公子也要京,会遇上也是理所当然。对了,我二叔他……就是路总镖头,他……好吗?我们振远镖局活下来的人……有多少?”
“路总镖头的命是保住了,不过眼睛却看不见了。们振远镖局加上们两个,总共就活下来三个人。”阿眉说这话时,声音轻,可是砸秦利头晕眼花。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刻的秦利,眼泪滚滚从眼角划落,半点没有当初在破庙遇见时的意气风发。
阿眉叹口气,道:“药在这,趁热喝了吧。”说完,便轻手轻脚地将带上。知道,此时此刻,所有的宽慰都是苍白的,不如让他好好发泄一场。
可是秦利到底是病人,不能哭太久,否则会伤了元气。阿眉转头就去寻了花满楼,将秦利醒了的事告知,让他看看该如何办。
如今振远镖局救回来的三人,反而是路远的伤势最轻,就像是下手之人故意留了他性命一般。可是那双眼睛……却是再无可能恢复。
“二叔!”路远来看秦利时,双眼上蒙着布条,那是陆大夫开的止血药。秦利紧紧抓住路远的手,久久却只能喊出这两个字。
他实在有太多话想同自己这位亲人说,可不知怎的,此时此刻,瞧着他脸上蒙着的布条,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路远用手小心地摸索着摸上秦利的头,长长叹口气道:“利儿,好没事,否则……我真是对不起大哥当年的嘱托。”
秦利是上一任总镖头秦之伍的儿子,自秦之伍后,路远便一直将他带在身边,有如亲子。他虽困自己此后不能视物的情绪中,却仍是为秦利或者而高兴不已。
见他到了这时这般关心自己,秦利不禁鼻酸,哑着声音道:“二叔,我后定会遍寻名医,将治好的。”
他到底没说出‘眼睛’二字,怕路远听了伤心。花满楼在一旁听着,心中暗暗叹气,不由想到了当初自己眼盲后,家中众人痛苦的情景。
入夜,也不知是不是白日里被他们勾起了往事,花满楼有些睡不着。沿着医馆的后院慢慢踱步,不多时竟然碰上了阿眉。
阿眉正拿着一株晒干的药材发呆,一只肥硕的兔子正蹲在一旁,大快朵颐地吃着不知从哪寻来的菜叶。近来它伙食不错,比起刚被灰灰抓住时胖了不少。
见花满楼出现,它抬头冲阿眉道:“主主人来了!”它自认是只有原则的兔,吃了阿眉的东西就将要将当成自己的主人,而花满楼又是阿眉的主人,自然就是它的主主人了。
阿眉被它这诡异的称呼拉回了思绪,望着一脸担忧的花满楼,沉默许久,捡了个话题道:“少爷,说那劫了振远镖局的人想干什么。他明明可杀了路远总镖头,为什么却没有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