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八十六章
腊梅打了个的哈欠, 伸出一只手拍拍她的被子,含糊道,“别想了, 梦都是假的, 可若是明天出了岔子, 挨打可就成真的了。”
阿眉轻轻嗯了一声,乖巧的闭上眼。不多,就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腊梅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想:小孩子就是好哄,看,转眼就睡了吧。
想想,她拍阿眉的手越来越轻,越来越慢,渐渐就停下了。而这,原本她以已经睡的小孩子又重新睁开眼, 望一片漆黑的屋顶, 不知在想什么。
如今已是腊月,天上忽的下起鹅毛雪,行路人都裹紧了袄子, 生怕被雪打湿了衣服。
在这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有六个人格外不同。她一行都是女子, 仍穿秋日的衣衫, 鹅黄淡绿的外好看。举止间又颇有高高在上之意,以至于所有人都不敢多瞧,生怕惹了端。
六人径直了城里最的布庄,将里头上好的料子全都包了, 以至于布庄板那张长满纹路的脸笑得更皱了。
寒风中,只见六个纤细曼妙的少女,抬三口箱子缓缓离。她是谁,她要哪?众人心中满是好奇,却无人敢开口询问。
他早已在这纷乱的间学了一个道理,不听不看不问,命就不稀里糊涂没了。
出了城,一路向南行了数里,那六人忽然在一条河边停下了。六人放下箱子,其中年纪稍一些的女子转身看来方向,冷笑道:“没想到,寒冬腊月里还有些飞虫出没。”
林中一片寂静,仿佛那女子不过是自言自语。她的眉眼更冷了,仿佛将冰雪汇聚其中,叫人看了心生寒意。
“阿苦,把扇子给我,我将这些飞虫扇。”
“绿衣姐,给你。”一旁穿鹅黄衣衫的少女立刻上,递过一把精美的檀木扇子。
绿衣接过扇子,猛地往林中掷。原本一整个的扇子忽然在中途爆裂开,成余支木片,向不同方向射。
“啊!”
“哎呀!”
七八声惨叫响起,从灌木丛里滚出几个面色凶恶的汉,有的抱膝盖,有的抱胳膊,上面无不插一支木片。
另有五个高的汉子躲过了扇片,一脸恨意地望她。领头那个看还有些文秀,一身读书人的长衫,同他的伙伴格格不入。
“是你?”绿衣愣了愣,似乎认识这人。她手上略一迟疑,便被对方寻到了破绽。剑啸声起,绿衣的右手一痛,鲜红的血顿喷溅出来。
周围的五个女子见同伴遇袭,当即怒不可遏,纷纷出手攻了上。绿衣忙点住自手臂穴道,咬牙道:“韩九张,我看在秀儿的面上没要你性命,你竟如此不知好歹。等宫主来了,我看你还有没有命在!”
那书生模样的男子就是方才出手伤绿衣的人,是这次行动的领头人韩九张。他听了绿衣的话,不仅没有半点愧疚,反而恨意更重,沉声道:“命?自从秀儿被你抓回,我的命就已经没了。今日,我哪怕没了性命,要找到移花宫所在,将秀儿救出来。”
“好,好,好!我许久没见这么有骨气的人了~”一个诡异的笑声从众人头顶传来,韩九张尚未反应过来,绿衣就先白了脸。
她惶恐地跪下,颤抖道:“二宫主!”
来人面如银盘,柳眉杏眼,生得极端庄秀丽。此刻她站在树梢,迎风而立,长长的襦裙盖住了她的手脚,飘飘然好似欲飞上天宫的仙子。
她是如此美丽,可是在场所有人却视她如蛇蝎。本来还斗得焦灼的两方全都停了手,那五个女子更是深深拜了下,头不敢抬。
韩九张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一把铁制判官笔指她,骂道:“怜星,秀儿在哪?”
绿衣听他直呼二宫主名字,不由抬头瞧了他一眼,最后又深深低下头。她心中已然清楚,这个人……要了。
和韩九张比起来,怜星就平静得多。她歪头,一派天真无邪地模样,疑惑问道:“秀儿……她是谁?”
韩九张微微一愣,几乎以是自听错了。秀儿明明就是被她的人带的,何怜星好像半点不知道模样。
还不待他想明白,怜星又开口了,她的脸上笑意更深,一字一句道:“你说说,她有什么特征。我帮你在那些尸体里寻一寻。说不定……还剩点骨头。”
韩九张眼睛都气红了,他怒吼冲向怜星,仿佛要用手中的判官笔将她的头戳烂,好秀儿报仇。
可惜,他注定是不能如愿了。
“这血……真臭。”怜星甚至连脚步都不曾移开半,哪只纤长如玉的手从韩九张的胸膛抽了回来,嫌弃地甩了两下。
概是那挥之不的血腥味让她不悦,怜星的眉头轻轻皱起,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几个,将剩下的人处理了。丢远一点,别污了水源。”
跟韩九张来的几人早已被吓破了胆,哪里是那几个移花宫弟子的对手。不过瞬息功夫,就悉数毙命于剑下。
那几人将尸体拖林中处理,只绿衣没有动。她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不能动,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怜星的威压之下,但凡有半点动作,这位二宫主定毫不手软地杀了她。
“绿衣,你方才想放了他。”怜星轻轻叹了一声,将袖子垂到她头顶。袖子很软很轻,可是却仿佛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绿衣眼眶有些红,颤声道:“二宫主,我……我错了。”她知道,在这两姐妹面,辩解是最无用的东西。她并不想知道你的苦衷,对你的挣扎毫无兴趣,她只要你怕,要你听话。
所以,她很听话的趴在怜星脚边,仿佛一条听话的狗。而那双泛红的眼眶里,滴滴的泪珠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怜星望川流不息的河水,猛地一脚踩在绿衣受伤的右手上。只听一声脆响,绿衣的右手算是彻底废了。绿衣疼得衣衫都湿透了,可是她不敢求饶,只能将左手深深陷入泥里,拼命抑制那锥心的痛苦。
良久,怜星才松开脚,神色怏怏地道:“下一次,你就没那么好运了……”
“谢二宫主不杀之恩。”绿衣趴在地上,哑嗓子道。
乘船顺流而上,在一处石旁停下。穿过层层密林,一个巨的山谷出现眼。哪怕是在深冬,此处的花草树木依然生机勃勃,宛如春。
谁又能想到,被江湖上恐惧厌恶的移花宫,竟然建在这样的人间仙境里。移花宫内都是女子,衣秀美飘逸,行间更像天上宫娥。
“二宫主!”“二宫主!”
怜星所到之处,弟子皆垂首行礼。她神冷淡地穿过长廊,径直往移花宫中央的一座小楼。推开,除了平日洒扫的婢子,竟然再无其他人。
“无缺在哪?”她叫住其中一个婢子,冷声道。
“公子被宫主唤,至今未归。”婢子垂首,恭敬回道。怜星闻言,微微一惊,随即面露欢喜之色,转身就往邀月住处行。
“恭喜姐姐练成《明玉功》第八层。”怜星一进屋,立刻察觉邀月的武功更强了。她面带笑意,缓缓开口道。
邀月眉宇间仍是一片冰寒之色,只眼神稍稍有了些温度。她看怜星,忽然道:“什么不杀玉秀那贱婢。”
听她提起这,怜星没有半点心虚,只语气平淡地道:“有候,反而是便宜了她。”
似乎是想起了旧人,邀月眼神愈发幽深,仿佛透寒气的深谭。怜星将她的神瞧在眼里,知她定是想起了江枫和月奴,忽然就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地道:“算了,她到底不是她,我让人了结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邀月打断道:“凭什么算了,他当初害得我姐妹那么苦,我什么要放过他!”
怜星此已不知道邀月说的‘他’,到底是指‘玉秀和韩九张’,还是‘江枫和花月奴’。只见邀月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一阵扭曲,戴癫狂的笑意道:“这件不用你管,已经有人替我杀了那贱婢……”
起初,怜星还未反应过来,只以她是叫了弟子动手。忽然,她想到了本该在这的花无缺却没了踪影,她不由惊,脱口而出道:“姐姐,你难道是让无缺……”
邀月打断了她的话,冷冷看她道:“别忘了我的目的。”
怜星脸上的担忧顿僵住,好半晌才喏喏道:“可是……他才八岁,就算要让他兄弟相残,此未免太早了。”
“早?我恨不得明日他两个就动手!”邀月猛地站起身,盯怜星的眼睛,厉声道:“你不准插手此,只要他一天不动手杀了那贱婢,他就休想出来。”
待邀月后,怜星几乎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是呀,他两个如此对我。我……我怎么可以心软。”
这是一处铁铸的屋子,只其中一面墙上有个两掌宽的小窗用来通风。屋子里有个铁架子,架子上绑个人,一个已经看不出容貌的女人。
她的脸被划了许多刀,那些伤口早已溃烂,甚至往外留脓水。她的衣衫更是被鞭子抽打得破烂不堪,几乎可以说是衣不蔽体。
概连她最亲近的人在此,都无法认出她是谁。可阿眉知道,她是二宫主身边的丫鬟,还曾将外头买来的糕点给她这些小孩子的玉秀姑姑。
只是……现在她已经成了移花宫的叛徒。
花无缺不忍地别开头,握剑的手无论如何举不起来。虽然师父的命令不可违抗,可他就是下不手,尤其对面这人还是曾经待他很好的玉秀姑姑,就更下不手了。
“公子,你……你杀了我吧。”玉秀此的声音早已不复当初的清脆动听,就像上最粗糙的料子相互揉搓发出的。
她清楚两位宫主的性,知自定是没有活下的可能。所以,当她看到来的人是花无缺,竟隐隐有些庆幸,在他的剑下,定是比在两位宫主手里好受些。
“玉秀姑姑……”花无缺抬头看了眼她的脸,随即有些难过地垂下头道,“我不想杀你。”
玉秀轻轻一笑,笑声嘶哑又难听,可是阿眉却明从里面听出了一丝温柔。
“公子……在移花宫是由不得你想不想的。只要她让你做的,无论对错,你都不能反抗。”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甜蜜,很快,这甜蜜又淹没在了无尽的痛苦中。
“来,抬起剑,杀了我。”
花无缺握紧剑,不说话不动,就像一颗倔犟的石头,钉在地面。玉秀看他,忽然就疯狂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两位宫主的嫡传弟子,竟然有颗好心肠!真是可笑……可笑至极!”她笑笑,竟留下血泪来。那是她眼泪流过伤口带出的血,看上仿佛厉鬼一般。
阿眉仍是站在一旁瞧,心里却早已想到了别处:若是今日被派来监督公子杀人的是腊梅姐,她定被吓个半。
待她回过神来,就听到玉秀姑姑气若游丝地道:“若是……若是你早些长,若是我晚些遇见他……一切不不同……”
她方才太过激动,已将身体的力气用完,此就像一滩烂泥,软软吊在架子上。就算花无缺不动手,她只怕活不长了。
直到夜里,花无缺始终没有对玉秀下手。而邀月宫主确言出必行,根本没有放花无缺出的意思,似乎就算他饿必须杀了玉秀。
阿眉抱膝缩在墙角,正望屋顶发呆。带温度的外套忽然落在她身上,让她彻底回过神来。看了看外套,再看看它的主人,阿眉忍不住开口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