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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是我姐夫不是你姐夫

被防盗章封印的孩子啊, 我以作者的名义告诉你,补订阅才能解除!昌家是个规矩,等级非常严的家族, 接连三代都出了五品以上的京官,上到寡居老太太衣服的颜色绣样,下到丫鬟小厮谁能去哪谁不能去哪, 都有严格要求。

叶白汀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男权王朝,封建社会, 嫡庶尊卑,这个时代的主流意识形态就是这样,类似的家庭有很多,可就是这么一个处处讲规矩的家族,这一代当家人竟然不是嫡子, 而是二房的庶子,昌弘文。

不是地位超然的长房,不是备受关注的嫡子,昌弘文小时候的日子想也知道, 是很难过的,从他的求学经历就看得出来,整个过程非常不尽人意,可他就是起来了, 说他运气也好, 努力也罢,他的仕途走的又快又稳,而今三十四岁,已官至工部尚书, 至于长房的嫡子们嘛,就有点惨了,天资平平,一事无成,慢慢的被边缘化,外面的人根本不认识。

昌弘文既然是这一代的家主,特权当然很多,别的庶子不能做的,他可以,别的庶子走不了的路,他更可以,但这份特权只他一人,除他之外,家里仍然重嫡庶,规矩不变。

这个家看起来刻板又包容,严格又随意,矛盾成这样还能和谐共处,没有任何黑料传出,据说都是昌弘文的功劳,说他太过君子,谦逊不争,是个好人,妻子也温柔贤惠,勤勉持家。

死者昌弘武是昌弘文的弟弟,同样生在二房,同样是庶子,小昌弘文十几岁,一出生就克死了生母,二房太太不愿意养,就放在昌弘文生母姨娘名下,算是和昌弘文关系最亲近的弟弟,可这个弟弟和哥哥一点都不一样,文不成武不就,资质平平,脑子还笨,唯一可取的就是没脾气,是个老好人,不会争抢任何东西,书读不了,官当不了,在哥哥庇佑下,搞起了家中庶务,慢慢成了不可或缺的人。

昌弘武在这个家里是没有特权的,所有庶子该遵守的条条框框,他都得遵守,可别的庶子老老实实在自己院子里呆着,不惹事就行,他不行,管理庶务事情很多,也杂,总会需要到各处走动,安排,面临的风险责罚也就更多,遂他时常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做错了,做的还不够。

他娶过一房妻子,婚姻存续不到一年,发妻就急病去世,于三个月前,续娶了商户之女张氏,张氏貌美性娇,二人感情很好。

九月十七这日,老太太寿宴,高朋满座,昌弘武非常忙,这也得管,那也得看,时不时还得解决突发问题,陪陪男客,累了一整日,腰都快直不起来了,用丫鬟的话就说:嘴角都打起白沫了,都不知道多久没喝过水了。

叶白汀指尖滑过口供纸,落在‘书房’两个字,

这么高强度的忙累一天,好不容易最后一波客人也都送走了,和新婚妻子感情也好,昌弘武为什么不回房,要转去书房,看书?和妻子闹别扭了?还是当天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和谁交待,讨论?

从时间上看,死者掌理家中庶务很久,早就游刃有余,应该没什么和谁需要交代讨论的,就算有,第二天也不迟,不用这么赶;从脾性上看,死者是个老好人,平时对家人算的上是悉心照顾,常感叹自己做的还不够,应该也不会和人有什么积怨?要有早闹过了,不会在这样一天无缘无故搞事。

这一天下来,昌家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很累,凶手也不能免俗,为什么不早一点或迟一点,非选这一晚动手?就算不累,不怕人多眼杂,被看到?

叶白汀大脑转动,一刻未停的思考,做梦都似乎身处犯罪现场,环境,动机,方式方法的选择……

第二天起来,还差点因神思不属,分粥时把属于自己的多的那一份给出去。

他以为今天申姜会早早过来,可等了很久人都没来……这傻逼不想升官发财了?

午时过了很久,他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申姜。

“起来,跟我走。”申姜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

叶白汀不明所以,跟着他溜着墙边,专门挑阴暗的地方走,拐过一道门,走进了一个房间,房间很小,正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有一套锦衣卫小兵常服。

“换衣服。”

“换……你们的衣服?”叶白汀皱眉。

“怎么,少爷还瞧不上?”

“不敢,只是——”叶白汀刚想说为什么,眼神一顿,唇角勾了起来,“只是不知申总旗今日吃了什么,胆子肥的紧。”

太明显了,这是让他出诏狱,穿小兵的衣服才能掩人耳目!

申姜啧了一声:“没劲,还想卖个关子的,就知道你这心机,唬不住。”

叶白汀:“废话少说,去哪?做什么?”

申姜嘿嘿一笑:“头儿手里的事有大进展,不知道要祸害谁去,点了一堆人跟着,今儿个北镇抚司空虚,我申总旗独大了!有这机会,还跑什么腿问什么供,老子直接把人给请过来了,少爷你亲自问!”

叶白汀十分意外:“昌家人来了北镇抚司?昌弘文可是工部尚书……”也能请到?

申姜瞪眼:“工部尚书怎么了?爷还是锦衣卫呢!那诏狱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官身!爷亲自请,他昌弘文敢不来!”

行叭。你是锦衣卫,你牛逼。

叶白汀拿起衣服,换上,穿最后一件时,有些下不去手。

小兵的常服是靛青色,不丑,料子厚实,还挺阔有型,可这常服是配了战裙的,黄色底,镶边还绣有紫色小花。这……猛男们穿着比武配箭,倒没那么显眼,他穿上,是不是有点娘?

“这个能不穿么?”

“不能!”申姜坚定摇头,“北镇抚司规矩,衣冠不整者,杖二十!”

叶白汀:……

总旗制服配金丝缠纽的罩甲帛带,不管头戴万字巾还是头盔,都很有派头,你当然愿意了!

见娇少爷战裙穿的磨磨蹭蹭,挑挑剔剔,眉心都皱成小疙瘩了,申姜瞧不过去:“快点,不就是战裙,指挥使也穿的!”

叶白汀好悬控制不住,一肘戳在对方死穴。

仇疑青穿的那是飞鱼服!就是裙子也是高贵奢华有气场的,跟着能一样么!

他忍不住阴阳怪气:“申总旗这般念叨指挥使,可别人家遭不住,提前回来看你。”

申姜:“祖宗!你可别乌鸦嘴了,快点的吧!”

外人不得进诏狱,进去了就出不来,手上没公文,锦衣卫也不能胡来,好在北镇抚司地盘相当大,问供的地方,随便收拾就能有。

申姜叫人离诏狱最近的小厅收拾出来,里里外外带人布置好,保证出不了岔子,娇少爷越不了狱,这才请叶白汀过去。

两边的门是连着的,叶白汀根本算不上出去,没见到半点阳光,就是空气干净不少,比诏狱里味道清新多了。小厅故意打造肃穆氛围,没窗户,大白天的点着灯烛,靠墙只放了一张案几,往中间隔了一道屏风,梅花映雪的图案,够冷,够素。

叶白汀眼梢垂下:“你就让我站着?”

“不然呢?让你坐我这?”申姜看了眼略透光的屏风,“不怕被看到?”

“申总旗可以多吃些核桃。”

“啊?”

“益智补脑。”

申姜瞬间瞪眼。

叶白汀问他:“我问你,叫我过来是干什么的?”

申姜:“问供啊。”

叶白汀:“我张嘴问?别人透过屏风能看到人影,就分辨不出谁在张嘴?”

“对哦。”

“下面添个案几,上笔墨纸砚——”叶白汀转头看申姜,“我写,你问。”

申姜一拍大腿,指挥下边去办:“这样好!”

他坐首位,他问问题,就算慢一点,别人也只会以为他思想深邃,从容不迫,胸有成竹!

迅速让人将小几摆在下侧,申姜很兴奋:“来!带人——少爷,咱们先问谁?”

叶白汀没说话,写了行字给他。

草——

申姜眼底兴奋瞬间变成脏话,这他娘哪是问别人供,这是考他吧!什么狗爪子字,本事不够就别学什么狂草好么,他认不出啊!

“嗯?”叶白汀斜斜看他,“我的字不好认?”

申姜哪敢说不好,敢惹娇少爷生气,娇少爷就敢算计的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只能自己努力辨认那笔狗爪子字:“挺,挺好的,有大家风采,你想第一个问死者续弦张氏是吧?来人,带张氏——”

张氏很快带到,杏眼桃腮,削肩柳腰,素衣玉镯,体态极尽风流。

申姜费劲的认叶白汀写的字,一个一个字问:“听说你与死者感情很好?”

“是啊,”张氏帕子遮眼,梨花带雨,“夫君最疼我了,但有闲暇,就会过来陪我,衣服首饰,吃的喝的,从不吝惜钱财,什么都给我买,我不高兴了,更是花尽心思哄……他对我再好不过了,而今撒手就走,我可怎么活……”

进了诏狱便没有了未来,所有人最少最少,也会哭一次,可能是进来的时候,可能是无望的时候,可能是想开的时候,拜此包赐,叶白汀熟练的掌握了哭的各种层次,真哭假哭一下就能明白。

观察了片刻,他提起毛笔,刷刷刷在纸上写字,转给申姜看——

申姜静了更久,才开口问:“死者体贴听话,你被哄得开心的同时,是不是也觉得他没出息?是不是偶尔在外头,会觉得抬不起头?”

“啊这……”张氏目光微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有什么法子?日子还不是得这么过……”

叶白汀又刷刷写字,申姜又问:“案发时你在哪里?”

“卧房。”

“可有人证?”

“这个……没有。”

“你可曾去过书房?”

问题越来越快,张氏很紧张:“没,没有的!那天白天太忙了,妾身累的不行,到了晚上恨不得瘫在床上,根本走不动,茶都忘了给夫君送……”

“死者身上的衣服什么时候换的?”

“这……”张氏仔细想了想,“当天客人多,夫君衣服换了很多套,大人说的是哪一身?”

“就你记得的,全部说一遍。”

张氏就回想着,一句句说:“妾身记得的,早间穿的是喜庆的团花锦那套……”

“你的手指伤了,怎么来的?”

张氏缩了缩手指:“剪,剪花枝。”

“行了,你出去吧。”

整个过程相当的快。

申姜狐疑的看向叶白汀:“这都问出了啥? ”并没有什么关键之处啊,不是跟没问一样,“你可不能看着人小媳妇长得好看就放水偏私啊!”

叶白汀都懒得看他:“丈夫新死,着素衣也要配亮玉,鞋头缀南珠,颈间衣服压着别人瞧不见,也要戴五彩璎珞,表情浮夸张扬,说话永远抬着下巴,站姿妩媚——张氏是个喜欢炫富,好面子的人,吃穿用度皆好固然能让她有面子,丈夫不能独挡一面一事无成却让她觉得丢脸;她哭的太假,就算死者对她是真的,她对死者不一定是真的;她经常出入死者书房,会以亲自换茶的方式表现自己的‘爱意’;对现场环境熟悉,哪怕是紧张时间下的激情作案,也能有收拾还原的能力;再有——她手指有伤。”

往前推一个月,这种最普通的东西他看都不会看一眼,今时今刻,确是难得珍贵的美味和享受……

他很珍惜的咬了一小口,味蕾爆发的清甜激发出心底所有野望——他要出去,他要自由,他要吃到更多!

申姜看着娇少爷小仓鼠一样鼓起的脸颊,也很满意:“若你能让老子破了这个案子,升官发财,老子给你更多。”

“你去了梁家?”叶白汀问他,“找到被子没有?”

申姜:“找到了,橘红锦被,绣着牡丹花,牡丹花蕊处有血迹,桌角内侧长毛毯上有死者挣扎过的半个鞋印,凶手的确用被子闷死了死者,就在楼顶的地上。”

叶白汀:“亲近的人呢?”

“没有,”说起这个申姜就不满意了,“梁维脾气不好,还多疑,身边根本没有太亲近的人,也没有对谁特别信任,他的小妾睡完了就得走,从不同榻过夜,管家管的是家里鸡皮蒜毛的小事,铺子里掌柜几乎就是个账房先生,所有重要的事,他都自己一个人把着,对所有人的态度都一样,根本没有必须得换华服赴约,放在心尖上的人。”

“不可能啊……”死者把人藏起来了?有点意思啊。

申姜:“他家里还遭过几波贼,书房翻的乱七八糟,管家说家财丰遭人觊觎,好在家主建了地下银库,才没多少损失。”

“银库你去看了?”

“看了,还以为多大呢,也就藏藏他家那点家财。”申姜分析,“梁维是家主,一个人挣下这份家业,这一死,可不招人惦记?他没有族人,又无儿无女,后院小妾前院下人们都慌了神,各找出路,可不得把财产偷一偷分一分?”

表面看不出亲近的人,家里遭了贼,真正财产又没丢多少……

叶白汀沉吟:“死者近来情绪是不是有点不对?”

申姜一脸‘你怎么又知道’:“都说他更疑神疑鬼了,同僚的饭局都不去了,在家酒却喝的更凶,今年不是丰年,各地税赋不足,他这个转运使……有烦恼也应该。”

公务上有麻烦,可能会被问责,可能需要挡刀,家中屡次遭贼,书房翻的最厉害……

申姜说了一通话,得不到回答:“你走什么神,说话啊!”

叶白汀却问他:“布松良为什么着急验这具尸体,一时三刻都等不着?”

申姜被他问的一愣:“上头催着要啊。”

“停尸房人满为患,所有人都在忙,为什么偏偏这一具尸体等不得,借牢房的地方也得立刻给结果?”

“这老子哪儿知道?”

“上头催要结果,却没有非常重视命案真相,派专人来细致侦查……”叶白汀眯了眼,“死者是谁杀的不重要,与他有关的东西才重要。”

申姜瞪大了铜铃眼:“啊?”

叶白汀眸底微光敛:“梁维藏了一样很紧要的东西,你们这的头儿想要,可人死了,不知道往哪里找,验尸结果催的紧,是想知道他身上有没有线索!”

“啥玩意儿?”申姜转不过弯来,话题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这娇少爷从哪得出的结论,死者身上藏了什么东西么?藏在哪了?

刚要一个一个问清楚,就听到了身后有声音。

至少五人以上的脚步声,镣铐,锁链,沉重的尸体被人拖在地上走……是熟悉的,也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血腥味扩散,尖锐的铁锈,带着温热的熏人,还是一具非常新鲜的尸体,也许才刚刚咽气。

申姜后背一凛,大着胆子往后睨了一眼,差点没吓破胆。

来人宽肩长腿,俊颜高鼻,一双剑眉凌云,一双墨目点漆,侧脸线条如山峦叠起,着飞鱼服,长皂靴,彩织云肩,箭袖轻摆,革带绦环,身形昂藏夺目,似出鞘剑锋,寒光凛冽,让人不敢直视,不是指挥使仇疑青是谁!

仇疑青背后,两个锦衣卫拖着一具尸体,乱发覆面,看不出是谁,地上长长一道血痕,殷红又刺激。

申姜心弦绷紧,大手一伸,抢过了叶白汀手里的米糕!

叶白汀:……

申姜扑通一声,迎着仇疑青的方向跪了下去。

仇疑青身高腿长,不过两息,走至牢前,墨黑瞳仁往下一撇,声音冽如冬日寒冰:“下跪何人?”

“属下申姜,是今日轮值总旗,见过指挥使!”

牢里光线暗,申姜寻思着,刚刚抢东西的动作,指挥使可能没见着,可现在他要藏,却是藏不住,捧着米糕的手抖了抖:“属下……属下在排,排查,牢里各处可有隐患。”

仇疑青溱黑瞳仁下移,扫过米糕,声音更冷,如刀锋刮骨:“排查?”

申姜跪在地上,满头的汗,一动都不敢动,心说天要亡我……指挥使瞧着心情不大好啊!

叶白汀是犯人,跪不跪的,没谁管,只要乖乖的不动就行,好歹申姜是他选中的冤大头,已经开了头,中间不好换,他便动作慢吞吞的,拉了拉自己的衣角。

他这个提示给的很隐晦,动作幅度也很小,别人不会注意,申姜头磕在地上的视角却很方便,那双洗干净的白白小手实在招眼,他一下子就看到了。

拉衣角……什么意思?

衣服……布……布松良?

申姜立刻有了思路:“回指挥使,今日晨间仵作房来了具新尸,仵作布松良查验,说是死者醉酒被自己的呕吐物呛到,即将死亡,挣扎之际不小心摔下楼,肋骨戳穿心肺而死,不存在凶手,可死者分别面色紫青,口鼻有出血点,唇角撕裂,舌尖有伤,黏膜破损,像是窒息而死,属下觉得有异,思来想去不对,立刻去排查了!”

仇疑青:“哦?”

申姜不敢让领导等久,立刻给出结论:“属下走访死者死亡现场,发现一床橘红锦被,丝线同死者发间遗留的一致,其绣牡丹花花蕊处留有血迹,地上地毯与桌角内侧,不易察之处,有死者挣扎留下的半个脚印,死者明明是被人捂死的!”

“三日前有今年第一场秋霜,寅时起卯时末,死者俯趴于地,背部衣料有湿了又干的痕迹,前身没有,明显就是死在寅时霜降之前,这种时间点,死者还衣物华丽,收拾的很端正,明显不是一人饮酒,他在等一个很重要,内心非常期待的人,可属下今日走访问供,找不到这个人的信息……属下心中思绪万千,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还,还忘了正吃着米糕……请指挥使责罚!”

申姜心脏猛跳着,又是拖布松良下水,又是将叶白汀分析过的信息又快又急的说出来,试图以这点功劳对冲‘不专心工作还吃米糕’的行为,顺便转移点指挥使注意力,别让指挥使注意到叶白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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