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凰 第272节
后来发生何事,沈木兮全然不知,再次醒来却是在第二天的早上。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全然记不得昨夜之事,只觉得浑身上下,疼得就跟拆骨重造一般。
吃力的揉着脖颈,沈木兮在地上坐起,“发生何事?”
蓦地,她赫然愣在当场。
不远处的草地上,躺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好像是个人,瞧着是有手有脚的。
身子骤然剧颤,沈木兮惊恐的环顾四周,她杀人了?
杀人了!
不!不可能的!这地方怎么会有人呢?
疯似的冲过去,沈木兮面无血色,终是彻底相信,这的确就是个人,活生生的人,只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瞧着好像是死了……
沈木兮从最初的惊恐,成了现如今的绝望。
为什么没控制住自己?
为什么又前功尽弃了?
她已经忍了很久很久,只为了远离人烟,不想伤害无辜,为什么还是没能成功,还是做了刽子手?她是个大夫,一双手是用来救死扶伤的,现在除了杀人,却什么都做不了!
内心深处的绝望,让她瞬时泪如雨下。
“我还能做什么?我该怎么做?我怎么办?”沈木兮泣不成声。
丈夫,儿子,身边的亲人……她所在乎的那么多人,都必须一一舍弃,从此以后远离尘嚣,远离人烟,孤独的和体内的回魂蛊拼个你死我活,咬着牙坚持到最后熬不住的那一刻。
也许最后,她所有的坚持,仍旧毫无意义,可……
“哭什么?”黑团子忽然开口。
惊得沈木兮猛地一屁股跌坐在地,瞪着泪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女人就是爱哭,真是烦人!”黑团子翻个白眼,佝偻着腰从地上爬起来,“一大早的哭哭啼啼,哭丧呢?老子还没死!不就是喝你两口菌菇汤吗?犯得着这样咒我死?”
沈木兮仰头望着他站起,鼻尖满满都是他身上的臭味,令人几欲作呕,但……他的确是活的。
所以说,她昨夜没有发作?
快速捂住自己的胸口位置,沈木兮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你没死?”
“啊呸!”他一口唾沫飞过来。
若不是沈木兮躲闪得及时,只怕是要沾在身上了。
如此,沈木兮才算彻底清醒,登时欣喜若狂,“你没事!太好了,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谢天谢地,她还没有到那种完全不能自控的地步。
“青天白日的,说什么鬼话?”老头嗓音沙哑,脸上不是蓬乱的发,就是肆意长的胡子,将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黑黢黢的眼睛露在外头,“你看我,像是死人吗?我看你倒像是个死人,死人脸!”
沈木兮默默垂下眉眼,伸手抚上自己的面颊。
多日来的林中穿梭,她当然知道自己此刻,无论是神色还是脸色,定是无法见人的。
“对不起,吓着您了!”沈木兮转身取了破铁锅,挂在马背上,继而翻身上马。
既然没杀人,那就该走,走得远远的,在回魂蛊醒来之前,尽量别伤害无辜。
她能做的,只是尽量而已。
“哎哎哎,你的菌菇汤挺好喝,你上哪儿采的?”老头站在马下,仰着头问,那一副馋嘴的样子,颇为滑稽可笑。
沈木兮深吸一口气,指了指前头,“就在那边的崖壁边上,多得是。只不过有些有毒有些无毒,且分清楚一些,莫要误食才好!”
“你会挑吗?”老头问,“帮我挑点,回头我给你点银子。”
说着,他还真的开始翻找周身,好似要掏银子,半晌又没找到银子,“完了,没饭吃了!”
沈木兮倒是有银子,只是没敢去城镇上,怕见着人之后会忍不住。见着老头有些神经兮兮的模样,寻思着他怕是脑子不太灵光,便从马背的行囊里取出了一些碎银子递给他。
老头一愣,“我的银子怎么跑你手里去了?”
心下无奈,沈木兮叹口气,“可能是银子长了腿,这会正好还给你,你且拿着,出了林子去买点吃的,莫要再去找什么菌菇。此处无人,若是出什么事,怕是叫天天不应。”
老头欢天喜地的捏了银子,“银子长腿了……”
见着沈木兮扬起马鞭,老头忽然扯住了她的马缰,“不能走,不能走!”
“你放手!”沈木兮仲怔。
生怕万一惊了马,回头一蹄子踹死这老头!
“你下来!你下来!你的身上肯定还有我的银子!”老头不依不饶,死活不肯撒手,“银子长腿了,肯定会乱跑,这里没别人,就你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道理?”沈木兮身子虚,委实没气力同他争论。想扯回缰绳,奈何这人的手劲还挺大,她咬着牙使劲扯了两回,愣是纹丝未动。
老头哼哼两声,“偷了我的银子就想跑,门儿都没有!”
“银子原就是我的,何时成了你的?”此处无人,沈木兮心里有些慌,再这样纠缠下去,万一回魂蛊再次发作可怎么好?
这一着急,沈木兮的额角便渗出了汗来,“你快放手,再不放手,我、我就……”
“就怎样?”老头梗着脖子,“你还能打我不成?”
打人总比杀人好得多吧?
沈木兮咬咬牙,登时举起马鞭,“你再不放手,我就真的打你咯!”
“打啊!你打啊!”老头很是不信邪,“有本事你就打死我!要不然,你就别想跑,把我的银子还给我!”
沈木兮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做好人难做!此番委实是得寸进尺的典范!心口隐隐作痛,那是回魂蛊开始焦躁的征兆。
“你给我闪开!”沈木兮慌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手中的马鞭,狠狠甩了过去。
第198章 诡灵芝
马鞭是甩下去了,然则沈木兮也没占着便宜。
明明是挥马鞭,却不知为何惊了马,这马就跟发了疯似的,拼命的乱窜,直接将她摔下马背。马声嘶鸣,在沈木兮的惊呼中,马儿撒开蹄子飞奔而去。
就这么,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你!”沈木兮咬着牙,捂着胳膊大喘气。
摔下来的时候,她的胳膊磕在了一旁的树根处,疼痛让她说不出话来,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
疼!真的好疼!
四下无人,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缓过劲儿来,沈木兮狠狠瞪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头,捂着胳膊颤颤巍巍的往前走。饶是这老头不讲道理,她也不能因此而杀他,不能给回魂蛊任何的机会。
这大概就是善与恶的区别!
掌心从肩胛顺下,忍着疼抚过,还好……只是脱臼,并不是骨头断了,所以只要把脱出来的骨头接回去,便没什么大碍。
无力的靠在树干处,沈木兮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原就苍白的面色,此刻真正成了死灰之色。
望着碧蓝的天,幻想着天空的那头,沈郅和薄云岫都在等着她,都在看着她,心里暖暖的,便是什么都不怕了!
人心,是最可怕的,也是最坚韧无比的。
将手摁在地上,沈木兮脖颈处青筋微起,捂住了脱臼的位置,“薄云岫,我有点……有点疼……真的有点……疼!”
忽然间一声痛苦的嘶喊,伴随着骨头“咔擦”顺回原位的声音。
沈木兮眼前一黑,登时瘫倒在地。
“好了……不疼了!”她合上眉眼,口中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薄云岫……
失去意识之前,沈木兮好似看到了,那黑乎乎的老头凑过来,眼睛里带着些许不敢置信,俄而仿佛泛起了些许无奈。
眉眼合上,连带着那碧蓝的天空一起,敛入心间。
一家三口,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团聚?
好想,好想啊……
…………
曹青州这个地方,说风就是雨,天气变化比翻书还快。
孙道贤淋得浑身湿哒哒的,“真是晦气,不就是去打个猎吗?”
“没一个雷劈死你都算是老天爷厚待你了!”春秀轻哼,瞧着马车里跟个落汤鸡似的孙道贤,“我们出来是干什么的?让你逢山就登山?逢林就打猎?”
若是因为这小子而耽误了行程,坏了郅儿的大事,她一定会活生生撕了他。
孙道贤虽然理亏,可理不直也得气壮,不能输了世子的气势,“那又如何?我在东都原就是这样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我……”
脑门上“啪”一声响,疼的孙道贤惊呼,“你干什么?”
“打死你个王八犊子!”春秀拍着后腰的刀,“再敢胡言乱语,就把你丢在这里,喂狗喂狼。孙道贤,你最好把脑子放清楚点,要是再敢做事不带脑子,我就让你滚回娘胎去!”
“我这么大个,怎么滚回娘胎?到底是谁没脑子!”孙道贤扯着脖子喊。
春秀干笑两声,阴测测的看着他,“一刀下去,你就能滚回娘胎,重新来过了!”
孙道贤:“……”
这怕是有点狠!
不敢不敢!
薄钰拉上车窗帘子,“后面估计又打起来了!”
沈郅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又不是头一回。”
出了东都城,这都多少回了?
一回两回,他们还停下马车去劝,次数多了……佛也无奈,哪里能管得了?左不过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沈郅觉得有些心烦,不知道为什么,距离曹青州越近,这心里头越是不安,总觉得好像憋了一口气在胸腔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你怎么了?”薄钰低低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