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林衿跟着那中年侍从离开西园, 来到藏宝阁的时候，太子早就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见到林衿，太子迫不及待地便朝林衿走去, 口中还说着：
“小道长, 听说这几日都在询问我的去向？”
“难得小道长如此关心本太子, 这不，我一回府就差人请你来了。”
虽然说太子说的也确实是事实，但不知为何此时从他的口中说出, 林衿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油腻。
眼看着太子快步来到自己的面前, 还伸出手来, 林衿此时就只想离他远点。
林衿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一步，目光也趁机朝太子刚刚所在的藏宝阁看去。
那是一座看上去并不怎么醒目的三层塔型建筑，从打开的门可以看到一张金丝楠木的桌子, 而此时林衿所在的地方则是一个单独的院落。
有至少十几个护卫在院落外守护, 院子里倒是除了一棵一人环抱那么粗的柳树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林衿的视线在那柳树上稍稍停留了片刻, 这才又重新将目光看向了也已经停住脚步的太子。
“太子殿子。”
林衿对着太子微微欠身, 又问道：“你之前说要给我看的剑谱与宝剑就在里面吗？”
眼前的少年如同小白兔般柔弱而又无辜, 他似乎对之后的危险一无所知, 眼神亮晶晶地还在期待着什么。
这样的一幕让太子颇为激动，他急切地点头：“是, 就在里面。”
又对着那中年侍从吩咐道：“你先下去吧，闲杂人等都不许靠近这里。”
这么说时, 太子眼中的阴沉一闪而过。
对于太子而言, 这是他好不容易和林衿单独相处的机会，又怎么会让其他人破坏了他的计划。
林衿自然是注意到了太子眼中的算计，但他也只是目光稍稍一凝，心中大概有数了。
中年侍从回了一声是, 便离开了这藏宝阁的院落。
林衿也和脸上根本掩饰不住兴奋的太子进了藏宝阁中。
……
进入藏宝阁后，林衿也从太子口中得知，这参宝阁一共三层。
第一层平时里是用来警戒的，第二三层才是用来存放各种宝物的地方。
因为林衿要来看，所以太子早早就将第二层宝剑与剑谱放到了那张巨大的金丝楠木桌的，就是为了方便林衿来细细观摩。
但太子没有告诉林衿的是，在几乎将第二层搬空之后，那里也被重新布置了一番，就是为了方便一直觊觎林衿的太子。
林衿一眼就看到了被随意放在桌角的一把宝剑。
他上前就那宝剑拿起，只见那宝剑长约二十八寸，通体纯黑，上面隐约刻着“湛卢”二字。
这是……湛卢宝剑？
林衿微微睁大了眼睛，心中有些不敢相信地想着，可无论是将剑拿在手中的重量，还是剑身上的花纹都是告诉林衿，此时出现在他眼前的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湛卢宝剑。
还没等林衿消化完内心的震惊，他的目光又被放在湛卢宝剑旁的一本破破烂烂的书看去。
林衿小心翼翼地将湛卢宝剑放了下来，又将那本书拿了起来。
那书封都已经泛黄看不清名字，但当林衿随意翻开一页，看上一眼，便立即被其中玄妙的剑术给吸引了，而且其中的一些剑招，怎么看怎么都与太清宗藏书阁那本残缺的剑谱有些相似。
难不成……
林衿这下子瞪大了眼睛，他又将那本书翻到了书封的部分，仔细辨认下终于看到了“独”“九”“剑”这几个字。
这是……独孤九剑？？
虽然书上的名字并不完整，可在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一个完整的名字便已经出现在了林衿的脑海中。
这里竟然有他们太清宗镇宗级别的剑谱！
之前林衿也不过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可此时看到摆在他面前的湛卢宝剑和独孤九剑剑谱，他的内心就只剩下了深深的震惊。
为什么这种稀世珍宝会出现在这太子府的藏宝阁中啊！
而且看看湛卢剑和剑谱上的灰尘，就知道根本就没有人使用过它们，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想到自己求而不得的宝贝，在这里却是遭遇这样的冷落，林衿越发觉得可惜又可气，眼神也渐渐变得深沉凝重了起来。
太子并没有察觉到林衿的情绪变化，他只是看到林衿先是拿起那把剑，然后又拿起了一本剑谱，无论对哪样都是一副爱不释手十分喜爱的模样。
这么一来，太子也就可以放心提出自己的要求了。
“小道长若是喜欢这些，我全都送给你也无妨，只是，本太子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太子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缓缓走到了林衿的身后，他的视线紧紧盯着林衿，目光中满是贪恋的欲/望。
说完，他便对着林衿还拿着剑谱的手伸出手来。
但还没等太子的手触碰到林衿，林衿便已经放下了那本《独孤九剑》的剑谱。
他一个灵活的闪身，下一刻便已经与太子拉开了距离，又随手拿起了那金丝楠木桌上的一把品相较为普通的长剑。
太子看出了林衿这是在刻意躲避自己，之前在宴会上的时候，他还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林衿下手，但现在这藏宝阁里就只有他和林衿两个人，外面还有他早就布下的护卫，林衿就算想逃也无处可逃。
现在在太子看来，林衿就是一只已经落入陷阱的小白兔，可以任由他为所欲为。
“你这是不愿意吗？你以为你进了这里还可以出去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太子先是对着林衿用威胁的语气说道，随后又放软态度，对着林衿劝道：
“小道长，其实我在大殿上看到你的第一眼便十分喜爱你了，如今所做的也不过是希望可以小道长更加亲密一些。”
“事已至此，不如你就乖乖跟了我，本太子承诺，等到我成了这霄国的王，一定会给你一世荣华富贵。”
但让太子没有想到的是，对于他软硬兼施的话，林衿沉默了片刻，又抬起头朝他说道：
“太子殿下，我为你表演一个节目吧。”
太子：？
太子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看到林衿将手中的那把长剑握紧。
一股如同拥有实体的劲风在林衿周围聚集，这小小的藏宝阁中就如同刮起了龙卷风吧，吹地桌子上的书页都沙沙作响，太子被那股风吹得勉强才睁开了眼睛。
只见林衿站在那股龙卷风的中心，目光中透着点点锐利寒光，他右手一样，手中的那把长剑也随着他的动作脱手而出。
林衿并没有转身看着外面，但他手中的长剑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剑锋直指藏宝阁外面的那棵柳树！
咔嚓一声，院子中的那棵一人环抱粗的柳树从底部断裂开来。
随着裂痕迅速扩大，那棵可怜的柳树终于已经支持不住，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棵生长了至少千年的柳树就这样倒了下来。
这样的响动自然是惊动了在外面守着的护卫，但因为太子之前所说的谁都不许靠近的命令，他们便只是赶忙来到了院子中，在看到那不知怎么就倒下的柳树后一个个面面相觑。
而在藏宝阁内，刚刚隔空将那柳树斩断的林衿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他周身的劲风已经逐渐散去了一些，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令人难以呼吸的压力。
林衿转过身去，对着太子露出了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语气真诚地问道：
“太子殿下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殿下可以再说一遍吗？”
太子：“……”
眼前的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纯真柔弱，可看看院子中那棵可怜的柳树，便知道林衿才没有他看起来这么简单。
太子想起来了，他们这些江湖人士似乎一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比如说林衿，现在别说是从这里离开了，就算他现在想取自己性命，大概也就和杀一只鸡这么简单。
“……没什么。”
清楚了对方的武力值后，太子心里的那些旖旎念头也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他的双腿微微颤抖着，勉强才维持住了自己作为太子仅剩的最后那么一点尊严，摇了摇头语气尽量平稳地回答道。
林衿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恋恋不舍地看向了桌子上的那把湛卢剑和剑谱。
他又问道：“殿下，这把剑和这本剑谱可以送给我吗？”
林衿的声音清越动听，带着些少年人的稚气，可之前这让太子无比沉醉的声音，此时在他听来，却如同催命咒语般，让他在这些东西与他的命之间做出选择。
太子当然会选择舍弃这些东西来保住自己的命了。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回答道：“当然可以！”
这么说完，太子又悄悄看了一眼林衿，对着那张曾经令人无比心动的脸，太子内心的恐惧竟然又渐渐消散了一些。
他的心思又稍稍一动，这次不是什么旖旎念头。
太子的眼珠动了动，又说道：“这里有什么东西你看上了都可以随便拿走。”
“那怎么好意思呢？”
林衿原本就只是想拿走两样东西，听到太子这么说，他先是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但在这么说着的时候，林衿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宝剑和剑谱 ，目光还朝着放在一边的其他宝剑看去。
太子又怎么会看不出林衿真实的意图，若是放在之前，他或许还会借此要挟一些林衿，至少要换来一些与佳人亲近的机会。
但在亲眼看到屋外那一人的环抱的柳树是如何被林衿轻而易举地拦腰斩断的后，他的心里就没有了一丝旖旎的念头，满脑子都是眼前这个少年是他绝对得罪不起的。
不但得罪不起，他还要极力地讨好林衿，就算不能让林衿为自己效力，至少也不能让他和自己为敌。
“道长实在是太客气了，这些东西对我而言原本就是没有什么用，送给道长也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
太子瞥了一眼屋外那棵死不瞑目的柳树，语气中充满了谦卑，就连之前对林衿的称呼，也已经从之前的“小道长”变成了“道长”。
“那就多谢殿下了。”
既然对方如此坚持，林衿想了想，自己也不好拂了太子殿下的面子，十分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很快，林衿就在将太子藏宝室里的宝剑和剑谱几乎都装进自己的包袱中。
那每一把宝剑都是用精铁打造，每一把都至少有四五十斤那么重，可林衿背起足足四五把却像是丝毫不费力气，甚至脚步比起刚刚进来时还要轻快几分。
装好这些之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对太子说道：
“太子殿下，既然宝剑和剑谱已经看完了，我这几日就不在太子府打扰了。”
在林衿看来，既然他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也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也省的他每天都不受控制地想要去看看那位三殿下。
这是……拿了东西就要走？
太子愣了一下，明白了林衿话中的意思，可此时他非但没有一丝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愤怒，内心反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他立即答应道：“好，我明天一早便为道长准备回驿站的马车。”
就这样，在林衿进入这藏宝阁后没有多久，原本还守在外面的侍从与守卫们就看到了拿着满满当当宝剑与剑谱的他走了出来。
他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比之前看到那突然裂开倒下的柳树还要诧异。
林衿倒也没有理会那些目光，他背着满满一包袱的东西，很快便回到了自己在西园的住所。
看着桌子上那些存在于传说中的长剑与剑谱，想到明天自己就可以回到驿站了，林衿此时却突然有些开心不起来了。
他还是不受控地在想住在隔壁的那位三殿下。
反正明天他就要离开了，现在再去看看情况大概也没有什么过分吧？
林衿这么告诉自己，他还没来得及将那些宝剑一一欣赏一遍，就又用包袱将它们又重新包裹了起来，匆匆离开了房间，爬墙去看隔壁的情况了。
但让林衿有些失望的是，等他找好了隐蔽的位置，爬到了墙头，却并没有看到凤卿的身影。
林衿记得，以往这个时候凤卿都是在这院子里的，可现在他却似乎是回到了房间中休息，只有两个护卫懒散地守在院子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其中一个护卫对身旁的同伴感叹道：“你说最近这事情是不是很古怪，就像有人要阻止三殿下喝药一样。”
另外一个点了点头：“是啊，不过这事原本就不是我们能插手的，而且今天他不是顺利喝下药了，也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他……喝药了？
趴在墙头的林衿一愣，此时也才想起，自己之前急着跟那侍从去藏宝阁，将要阻止凤卿喝药的事情忘记了。
林衿感到了一丝愧疚，但很快他又转念一想。
他为什么要愧疚？
这事原本就与他无关，在他阻止之前，离开太子府之后，那位三殿下还是要继续服用那慢性毒药的。
算了算了，他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回去继续研究剑谱。
林衿这么告诉自己，正准备再跳回自己院子里的时候，那两个护卫又闲聊到了之前猎犬的事情。
“我们这位三殿下可不是什么什么简单的人物。猎犬的事情你还记得吗？你觉得是谁做的？”
另外一个护卫明显是对凤卿颇为不满，他一脸不屑地说道：
“肯定是他干的，也就是太子殿下不想和他计较。”
“以为杀了太子殿下的猎犬就有机会见到陛下了吗？做什么梦呢！”
“反正就是个短命鬼，神医都已经说了，他再怎么挣扎也活不过二十二！”
“……”
活不过二十二。
听到这句话，林衿准备要离开的动作也停止了。
林衿回想起了之前见到凤卿时他的眼神，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
当时林衿还在奇怪，这少年似乎就只是身体稍微虚弱一些，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眼神，现在看来，他是已经接受了死亡这件事，不再抱有希望。
林衿这么想着，之前灵活的动作也变得迟钝了起来，脚下一个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石块。
石块顺着院落的墙角向下滚去，发出了恰好可以被察觉的声音。
“什么声音？”
果然，在石块落下的同时，那院子里的那两个护卫也听到了声音，他们对视了一眼，警惕地说着，眼看着便要朝着林衿这边走来。
眼看着自己的位置即将暴露，林衿赶忙又扔出了一块石子朝着院子外砸去。
“在那边！”
那两个护卫的耳力也不怎么样，刚刚就在听到了有动静，并没有确定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此时听到从院子外面传来的声音，他们立即说道，快步出去查看。
看到两个护卫离开，林衿这边才松了一口气，就又听到了隔壁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
随后，重物倒地的沉闷声音传入了林衿的耳中。
！！
林衿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房间中的那位三殿下出事了。
原本这种事情是轮不到林衿来查看的，可偏偏那两个护卫才被他引了出去，自己如果不管，等那两个护卫回来时，三殿下可能都不用到二十二岁就提前凉了。
林衿犹豫了一瞬，他此时也顾不得自己曾经发过的誓言了，将拂尘插在一边的树上就跳进了院子里，又从打开的窗户偷偷摸摸进了房间。
房间中，地上散落着一小片碎裂的瓷碗，一个身影倒在了桌子边。
林衿一看就知道那个身影就是自己悄悄观察好几天了的少年，他快步上去将人扶起。
还好，呼吸脉搏都在，只是脸色有些惨白，还没完全失去意识。
林衿确定了一下凤卿的情况，从怀中摸出了一个袋子，又从袋子里倒出了几颗药丸。
他想了想，先拿出一颗喂到了怀中人的嘴边。
林衿原本以为，就这少年之前又冷又硬的态度，想让他乖乖吃下药丸恐怕没这么容易。
谁知道，林衿这药丸刚刚才放到了凤卿的嘴边，他就像是闻到有肉的猫一般，几乎是本能地便微微张开了嘴，将那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药丸嚼吧嚼吧吃了下去。
一颗药丸下肚，林衿看到自己怀中的人也终于恢复了一些，但眼神也久久没有从凤卿的脸上移开。
之前林衿也就觉得这少年长的确实十分出色，但脾气太差了些，可此时当他无法虚弱地只能躺在林衿怀中时，无论是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是因为没有什么血色而显得格外白皙的肤色，都完全在林衿的审美点上。
看着对方的脸，林衿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稍稍加快了一些，熟悉的感觉也越发强烈了……
好在这个时候，对方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林衿看到那双因为还没回过神来而显得有几分疏离的眼睛，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将少年扶到了床榻上。
等到对方在床榻上舒服地半坐起，林衿才朝他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在吃下那颗解毒的药丸之后，凤卿的脸色也终于稍稍恢复了些血色，虽然看起来还是一副病美人的模样，但眼神也恢复了焦距。
他看向林衿的脸，眼中终于没有了之前的冷漠与疏离，而是多出了一道微微闪动的光。
……他好像认识自己？
难不成，他们之前真的见过？
看到眼前这少年的目光，林衿忍不住这么想着。
但还没等林衿发问，凤卿的视线也已经移开，他看向了林衿手中的药丸，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是吃下了什么东西，似乎就是林衿手中的药丸。
凤卿眨了眨眼睛，朝林衿问道：“你刚刚给我吃的是什么？”
他的语气听上去并不太警惕，反倒是带着些许好奇，甚至还有想再来一粒意思。
林衿不由想起，不久之前这少年还冷冷地让自己离他远点，可这才过去了几天，自己给他塞了一颗药丸，他就这么直接吃下去了，吃完才想起来问那到底是什么。
对比少年这前后的态度，林衿是觉得又可气又好笑。
“都吃下去了你还问我是什么？”
林衿朝对方反问道，看到少年愣了一下，露出“似乎真是这样”的表情后，他心中突然萌发出了一股恶趣味。
对着依旧虚弱的少年，林衿干脆不再克制自己想要靠近对方的想法，他微微低头凑到凤卿耳边，用调戏般的语气问道：
“你就不怕，我给你吃的是春/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