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块田:京城来人
懵懂的稚童,如何又能懂得老妪的良苦用心
殊不知,把他抱在怀中的老妪,今日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也要为他的今后谋一口热食。
而鹿贺凛的一句话,便就改变了这稚童的一生。
鹿贺凛走后,便有人带着老妪和那稚童离了人群。
想必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便不再害怕会饿肚子,也不会再怕挨冻。
人群中不乏有艳羡的目光向这二人投去。
羡慕的同时,更加佩服的是这老妪的胆量。
毕竟,在他们看来,鹿贺凛要他们生,或者要他们死,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们可没有那个胆子,胆敢拦下了鹿贺凛的车架。
但意料之外的是,在他们眼中不可逾越的贵人,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回去的路上,鹿贺凛享受着春意和云岚的按肩捏脚,在冰天雪地里待了一天,是该好好放松一下。
与鹿贺凛的处境完全不同的是,周祁钰和周逸文二人此时此刻的处境。
一路上,令葛清玉没想到的是,这一路周逸文居然没有搞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行了,你都念叨好些日了。他没使绊子,不是好事吗”
隋知打断了葛清玉的碎碎念,这几天他跟在葛清玉的身边,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你懂什么这几天没搞事,说不定憋大招呢我们要随时做好准备,保护好殿下一看你就在殿下身边不久,不像我,这么关心殿下,哼”
葛清玉的一番话,不仅表达出了对周逸文的怀疑,更是贬低了一番隋知,表示自己才是最关心殿下的那个人。简直是一箭双雕、一举双得
骑马行在他们前方的周祁钰,听见后方二人的斗嘴,无奈的笑笑。
枯燥乏味的日子里,有一点不一样的颜色也好。
“有埋伏”
突然之间,前方行进的队伍中有士兵高喊出声。
接着便是遮天蔽日的箭矢,朝着他们而来。
葛清玉看着那密密麻麻如同蝗虫一般的箭矢,下意识以为这是周逸文做的。
“该死的周逸文,他这是想我们死”
又立即看向周祁钰。
“殿下,小心”
正想要过去,却被周祁钰阻止。
“别过来躲在马下”
周祁钰说完,自己也翻身下马。
以身下的马匹作为掩护,抵挡这密密麻麻的箭矢。虽还有少数漏掉的箭矢不断的向他们射来,但是零丁的几星足以应付。
葛清玉听了周祁钰的话,如他一样,躲在马下。而本与他同行的隋知,早已经躲在马下,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多了一把短刃,似乎是用来保护自己。
葛清玉不由得腹诽亏他还担心他的安危,没想到人家早就躲得好好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总算是没有了箭矢再射过来。
似乎是停止了,周祁钰试探性的探出头来。
眼观之处,无不是被方才射过来的箭矢扎成筛子的马匹,还有同行的士兵。
几乎是损伤了一半的人。
箭射完了之后,也没有埋伏在暗中的人冲出来解决后患。
明显早就是埋伏好在这儿,就等着请君入瓮呢
即便是周祁钰再好的教养,此刻都忍不住气恼,到底是何人竟然能早早的埋伏在此,难道真的是周逸文
周祁钰不由得往后方周逸文所处的地方看去。
葛清玉可没有周祁钰这么沉得住气。
起身之后,便立马向后方冲去,直直的冲向周逸文所在的位置。
“是你吧就这么沉不住气这还没到冀州呢就要除了我们以绝后患吗”
周逸文此刻也才狼狈起身。
还未站稳,便就听到了这话。
莫名其妙的埋伏,莫名其妙的葛清玉。真当他不敢处置他是吗
自从跟着周祁钰出去一趟之后,真的是愈发的嚣张了,现在竟然都敢对他大呼小叫了
周逸文刚想发难,周祁钰便已经赶至了他的眼前。
“皇兄,为何这般做”
周祁钰的语气是悲痛中带着受伤,受伤中又带着无辜。
仿佛真的不敢置信,他的皇兄竟然会做此事一般。
戏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只不过现在看戏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周祁钰这又是做给谁看呢
周逸文心中的怒火更甚,都这时候了,这周祁钰还装什么装
差一点,他就绷不住脸上的表情,要骂出声来了
“我是疯了吗你死我也要跟着一起死”
他又不是和葛清玉一样是个蠢人
这等损人不利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他可不会做。
他还想问为何会有人,早早的埋伏在这里,还这么准确无误的蹲点到他们。
“五殿下,九殿下,附近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属下无能,还请二位殿下责罚。”
周逸文看着眼前报告的士兵,眼神淡漠,“确实无能。否则也不会损失这么多人。”
不过,他也不会对这人做任何的处罚。本来就所剩无几,周皇派给他们的人几乎死了个干净。
现在基本上就只剩下他和周祁钰自己的人,这下真的是两批人相看两厌了。
“皇兄,当真不是你吗”
周祁钰的再次出声,让周逸文的眉头直跳。
嘴里更是像是被喂了苍蝇一样,心头直犯恶心。
“别装了。你觉得自己是什么小娇娘吗装得这么无辜”
真恶心三个字,周逸文还是忍着没有说出来,毕竟有失风范。
周祁钰也不再和周逸文有过多的纠缠,直接便让葛清玉跟他往前面走了。
葛清玉跟在周祁钰的身后,还在不满的嘟囔,“殿下,一定是他我们只要”
葛清玉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周祁钰打断,“不是他。”
周逸文至少还没蠢到这个地步。
若是今天真的是他动的手,那么等待他的就是残害手足的罪名,这样即便是皇子只剩下他一人,也对他极为不利。
天下皆知的名不正、言不顺,可不是周逸文想要的结果。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现下所有的马匹都已经被射杀。本来还剩下一日的路程,现在光靠他们步行,这时间估计就得延后好几日才行。
周祁钰让人整理好剩下的东西,又派人去前方探路,不能再这般的被动,他得做好下一次再被埋伏的准备。
有戒备心、有准备是好,可让他想不到的是,并没有下一次的埋伏。
这一次,仅仅是给他们的一个小绊子而已。
打的就是一个措不及防。
知一和萧荆做完这件事之后,便抄近道,快马加鞭的往冀州赶回了。
当夜,他们二人便已经出现在了鹿沧凌的书房内。
“按公子的吩咐,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使了一点小绊子,让他们的人有了些损失。”
知一说完之后,萧荆才把事情的经过完整的说了出来。
鹿沧凌听完,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不错。”
仅仅是两个字,便足以体现鹿沧凌的满意。
“都是知一分内之事。”
“都是萧荆分内之事。”
能做好鹿沧凌吩咐的事情,本就是他们的职责。
能让鹿沧凌满意,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转眼间,秋闱已过半月。
这就代表着,发榜的日子到了。
一大早,便有人敲锣打鼓的从贡院门口出发,各自前往了不同的地方。
他们都是要给各位中举的举人老爷报信的报录人。
一路从贡院开始,便敲锣打鼓至各位举人老爷的府上,告知各位举人老爷中举的消息。
小厮奔进玉清院时,鹿贺凛和鹿沧凌正一起用着早膳,他们姐弟二人真是许久没有一起用过早膳了。
自从鹿贺凛施粥开始,便足足有半月。
小厮带着激动的心情,闯进玉清院,便显得有些莽撞。
“何事如此慌张”
鹿沧凌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他真的很烦有人来打扰他和阿姐相处。
“天大的喜事公子,报录人来府上了您中举了”
极度的兴奋,以至于小厮一时之间对鹿沧凌的畏惧都减少了许多。
闻此消息,鹿沧凌没露出多少意外的表情,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若是连他都不能中举,那么这科举之路,也不过而已。
倒是鹿贺凛反应激烈,“你再说一遍阿凌中举了”
“回姑娘的话,没错是公子中举了报录人正在府门外等候,您和公子快去看看吧”
小厮的神情总算是不那么激动,但依旧处于极度的兴奋中。
待鹿贺凛和鹿沧凌到府门的时候,庄千寻带着梁安早已等候在此处了。
一看到鹿沧凌不急不慢的走来,庄千寻的脾气便有些暴躁,“磨磨蹭蹭,像个什么样子还不快点”
或许是因为庄千寻的催促,鹿沧凌总算是加快了些脚步,走在了鹿贺凛的前面,不再是与鹿贺凛并排前行。
候在府门前的报录人,直到见到鹿沧凌本人,才停止了敲锣打鼓。
而他们的身后更是有横幅赫然写着贺冀州府学学子鹿沧凌高中举人第一名解元。
最前方的报录人,迎上前来,道“恭喜鹿郎君,贺喜鹿郎君,高中举人第一名解元”
报录人眼前的郎君,眉眼精致,锦衣华服,活脱脱一个娇养的小公子。
谁又能想到眼前这般的小公子,竟然是此次冀州秋闱的第一呢
“辛苦。”
鹿沧凌淡淡的对眼前的报录人说了这句话,便朝一旁的知一使了使眼色。
接着,便见着知一从怀中掏出了红封,塞进了鹿沧凌眼前报录人的手中。
“同喜,同喜。讨个喜庆,拿着吧。”
同样的话,知一又对剩下的几名报录人说了一遍,同样的也给了他们一个同样大的红封。
几人得了那沉甸甸的红封,脸上是溢于言表的喜悦。
那嘴上说的话,便就更加的讨喜了。
一连说了好些,就连鹿贺凛都有些听得不耐烦。
好在,这几人也都是有眼见的。
再寥寥几句,便就告了辞。
“总算是没丢老夫的脸。”
报录人离开之后,庄千寻颇为傲娇的声音在鹿贺凛和鹿沧凌的身后响起。
“是,学生总算是没丢夫子的脸。”
鹿沧凌也很无奈,谁叫他有个傲娇的夫子呢
这几年来,鹿沧凌早已是熟知了庄千寻的脾性。
只要顺着他一点,便什么都好。
这换做其他的人,能在少年时便中了举人,那定是全族欢庆的大事。
可在鹿沧凌这里,却好像很寻常一样,甚至他还想继续回去和鹿贺凛吃方才还未吃完的早膳。
“阿姐,早膳还未用完,我们继续回去吃完吧。”
鹿贺凛都无语了,这人怎么就这么淡定呢
“阿凌,你考上了哎你中举了哎你不高兴吗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啊”
在鹿贺凛看在,自己看起来都比鹿沧凌更兴奋。
相比较之下,就好像那个高中之人是自己一样。
“高兴。不过这也并不耽误回去继续用完早膳。”
听听,听听,这不咸不淡的语气,要多不在乎,有多不在乎。
“阿凌”
鹿贺凛的声音带着些郁闷。
鹿沧凌自然也知道鹿贺凛心中想的什么,不过是想他高兴一些。可是在他心里,这真的算不上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有这时间还不如多陪鹿贺凛多吃几顿饭来得好。
鹿沧凌正想转身回去哄哄鹿贺凛。
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男音。
“鹿兄,恭喜高中。”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远行归来的楼殷。他身后的阿文还捧了个锦盒,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给鹿沧凌的贺礼。
“楼殷,你回来了啊”
楼殷足足去了有小一月,若不是鹿贺凛这段时日一直忙着施粥,估计没有了平日里楼殷的陪伴,当真是还会有些寂寞的吧。
“嗯,回来了。”
楼殷看向鹿贺凛的眼神,不自觉地带着点笑意,“生辰礼,可还喜欢”
那些东珠,虽然说不是特别珍贵,但也是花费了些功夫才找来的,楼殷当然希望鹿贺凛能够喜欢。
“喜欢,当真是喜欢。”
那么好看的手链,鹿贺凛可是一连着戴了好些时日呢
而一旁的鹿沧凌却一点也不知楼殷给自己阿姐送了何生辰礼,竟然还能得到阿姐的喜爱
“那可不,这手链上的东珠,各个罕见,若我是个小娘子啊,我定也是喜欢的不得了。”
鹿沧凌还未发问,庄千寻便先一步的把楼殷送的是何生辰礼,给讲了出来。
只不过,鹿贺凛怎么觉得听起来,这语气有些贱嗖嗖的呢
大概是她想多了
庄夫子再怎么说也是当代大儒,平时日虽然脾气稍微的有一点暴躁,但也不会随便乱说话的吧。
“庄夫子若是喜欢,下次楼殷也为庄夫子寻一匣子来,可好”
楼殷听完庄千寻的话,以为是他也觉得这东珠好看。
谁知庄千寻却立即反驳道“我一个大老爷们,要什么东珠走了走了,继续回去谁我的回笼觉咯”
说着,庄千寻便带着梁安往自己院子走去。丝毫不管身后的人。
眼见着庄千寻走远,鹿沧凌也发话了,“楼公子,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贺礼就不用了,我和阿姐还未用完早膳,楼公子还是晚些时候再来吧。知一、萧荆,送客。”
说完,便拉着鹿贺凛也走了。
独留楼殷和手捧锦盒的阿文站在原地。
“请吧,楼公子。”
知一和萧荆站在楼殷的面前,单手做出请的姿势,示意楼殷出了府去。
楼殷也不气恼,便直接带着阿文出去了。
只不过,刚一出府,阿文便忍不住了,“公子,那鹿沧凌也欺人太甚了吧咱们好心好意的给他送贺礼,他却连一杯茶水都不给您喝,还直接把您赶了出来,当真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住口。平日里我是对你太宽容了吗鹿沧凌也是你能直呼其名的你懂什么若我能得偿所愿,这点小事又能算得了什么”楼殷当即便呵斥了阿文,即便是阿文从小同他一起长大,也不能这般的放肆无礼。
更何况,他直呼其名的人,万一以后就是他的小舅子呢
要想得到那朵娇花,可真的一点也不会容易哦。
这边,鹿贺凛一直被鹿沧凌牵着走,甚至一时之间都挣脱不开鹿沧凌的手掌。
“阿凌阿凌你放手你弄疼我了鹿沧凌,我叫你放手,你听不见吗”
一路上,鹿贺凛都在给鹿沧凌说话,本来是想说他今日怎么这样的不礼貌直接把人给赶出去了,准备好好的说教一番。
谁知,自己说了一通话,鹿沧凌不答应也就算了。甚至紧握自己手腕的手,一点也没松下来,手下的手劲也出奇的大。
直到完整的鹿沧凌三个字,暴露在空气中时,鹿沧凌的手掌才总算是稍稍松了些。
鹿贺凛便立即挣脱了鹿沧凌的掌心。
“阿姐,你叫我什么”
鹿沧凌没有转过头来看鹿贺凛,身子直挺挺的立在那儿,声音细如蚊蝇,仿佛不敢置信一般。
鹿贺凛从未叫过他全名,自他重回一世之后,鹿贺凛永远都是叫他阿凌。
阿凌。
阿凌。
鹿沧凌。
阿凌变成了鹿沧凌。
一时之间,鹿沧凌甚至是有点难以接受。他从未想过,阿姐竟然会为了一个外人,凶他,叫他全名。
“阿凌,你听我说。”
眼见着鹿沧凌总算是停了下来,鹿贺凛也整理了一下自己情绪。方才的确是自己有些心急,才会直呼全名。
她走到鹿沧凌的身前,刚想开口说话。
只不过,还未开口,便已经瞧见了鹿沧凌泛红的眼尾。
鹿贺凛当即便慌了神。
顾不得其他,鹿贺凛把鹿沧凌拥入了怀中,“对不起,对不起,阿凌。我不该凶你的,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别伤心。”
在鹿贺凛说完话之后,鹿沧凌发闷的声音才从鹿贺凛的肩胛处传来,“阿姐,你怎么能凶我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凶我”
声音委屈而又有些颤音,鹿贺凛即便是不用看,都知道鹿沧凌现在都快哭了。
连忙又哄了好一会儿,才稍微松开了些。
“阿凌,方才我只是被你弄得有些疼了,所以才一时心急。”
这下轮到鹿沧凌道歉了,一听到自己竟然把阿姐弄疼了,鹿沧凌再也顾不得刚刚鹿贺凛凶了他的事情,“是我不好,阿姐。现在还疼吗我看看。”
说着,鹿沧凌便稍微掀开了一点刚刚他拉着的那只手的袖子,露出了鹿贺凛白皙的手腕。只不过现在这手腕上,布上了好些刺目的红痕,这都是方才他不知轻重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