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怀义无义,最后十步
阵法之外，钱怀义双眼无神地看着二人。
随着元气的流逝，身体的虚弱感越来越清晰了。
胸前的伤口处已经不再流血，不是因为已经止血了，而是能流的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
身体越来越冷，精神也越来越恍惚。
他的双眼逐渐迷离，眼前的阵法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昔日兄弟们的样子。
吴川、谭啸、周天墨……以及，那个永远失去了的，万死也难以挽回的姑娘。
胡韵白。
“韵白，我好后悔啊！
你曾让我不要活在仇恨当中。
你曾说过我早晚会后悔。
可是现在，我已经后悔了。
妄我钱怀义自称人杰，义气无双，到头来，我却是那个负义之人！
怀义无义！何其可笑！”
钱怀义挣扎着，翻了个身，又趴在了地上，气息逐渐微弱下去。
阵法中，钱怀义之前走过的路程，赵羿已经走完了大半。
受制于阵法的压力，他的脚步越来越慢了。
面对同样的压力，实力更强的李元显然要轻松不少。
片刻功夫，两人的距离已经不断缩短。
距离追上赵羿，只有不到五步距离了。
赵羿回头看去，李元阴险地笑容已经清晰可见。
他很想加快脚步，可是隐隐作痛的身体根本不允许他这样做。
之前，为了放出那绝杀四箭，他体内的血气几乎完全失控了。
尽管在出箭之后，他已经全力压制血气，暴走的力量还是冲遍了全身。
这导致他现在全身酸痛，几乎发不出力来。
而且，那黑白丹药的强劲药效依然还在他的体内。
这就导致他还需要分出力量去压制它们。
现在的他，几乎等同于废人。
后方，李元的冷笑传来：“赵羿，你还走得动吗？
我猜，你那疗伤药的副作用还没过去吧。”
赵羿头也不回，冷冷地说道：“放心，我好得很！”
“哼！”
李元心中冷笑，脚下却暗暗蓄力。
现在赵羿刚刚迈出一步，按照之前的速度来看，距离迈出下一步至少还需要几息时间。
现在，他与赵羿之间的距离不足五步。
只要趁此机会，一举越过这段距离，就能成功追上赵羿。
心中盘算着，李元已经准备就绪，抬起一只脚，就要迈出。
就此此时，一只血淋淋地手突然搂住了他的脖子！
钱怀义！
他竟还没死！他竟悄悄来到了李元身后！
“赵羿！快走！快走啊！”
钱怀义一边高呼着，一边咳出大片的鲜血，染红了李元半边身子。
钱怀义鼓起最后一丝力气，双手双脚盘在李元身上。
接着，他冲着李元的耳朵狠狠一咬。
“啊！！”
李元一声怒喝，抬手便抓住了钱怀义的头发，狠狠地砸在地上。
伸手摸了摸血淋淋地耳朵，李元又惊又怒。
抓住钱怀义的头发将其提起，顺手就要往旁边一扔。
就在此刻，他突然想起了顾千劫的警告。
除了安全路径之外，其他地方不可触碰。
想到此处，李元按下心头怒火，左右巡视起来。
下一刻，他看到了阵法中央的深坑。
“滚下去和你的小情人团聚吧！”
掐住钱怀义的脖子，猛地向深坑中扔去！
此时，赵羿回过头来，正和半空中的钱怀义四目相对。
那眼神仿佛在说：“现在，咱们算兄弟了吗？”
赵羿愣在当场，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这一瞬间，钱怀义满面血污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地灿烂笑容。
他的眼神，欣慰中带上了一丝解脱。
“韵白，天墨，谭啸，我来找你们了！
对不起！我错了！
不过，我应该算弥补了一点吧……”
随着钱怀义的无声落下，深坑之中血光再起，鲜血喷出，洒得很远。
看着钱怀义就此丧命，赵羿的心里五味杂陈。
几个月的同甘共苦，要说他与钱怀义没有丝毫感情，显然不太可能。
诚然，钱怀义做了很多错事。
无论是盲目自信地想要进山，还是被顾千劫利用，亲手杀死了兄弟与爱人。
这么看来，他似乎没有扮演好“大哥”这个角色。
但是，从所有人对他的信服程度来看，他对其他人，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好。
应该说，钱怀义本身是个有魅力的人，否则，他的身边不会有这么多为他舍生忘死地兄弟。
至少，在他被自己的大哥暗害之前，他的内心绝对是光明的。
那次淬血失败，是他人生中一个重大的转折点。
从那之后，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失败，第一次见识到了人心之险恶。
或许也是第一次，他的心中开始出现阴暗。
一直到进入天虹山，进入这洞窟，那一点阴暗被顾千劫无数倍的放大，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不过，现在的赵羿已经无暇再想这些了。
一阵微弱地风声传来，令赵羿不得不收回心神，
不需回头，赵羿侧身一躲，向前一步，险之又险的躲开了李元的一抓。
接着，赵羿毫不停留，连续迈出几步。
钱怀义的死，已经令阵中的压力再度削弱，赵羿前进的步伐轻松了不少。
李元就是趁此机会，想要偷偷拿下赵羿，奈何被他敏锐地躲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再次前进。
很快，赵羿已经来到了钱怀义之前到达的位置。
眼看后方的李元即将追上来，赵羿大喊道：“顾千劫！接下来怎么走！”
后方的李元立刻喊道：“前辈！此人诡计多端，前辈千万不要告诉他！
待小人抓住他，一定亲自助前辈脱困。”
稍一沉默，顾千劫说道：“赵小子，向前六步，右后方两步，右方四步……”
话一出口，赵羿立刻迈步向前。
“前辈！”李元急得大喊。
“闭嘴！”
顾千劫怒斥道：“老夫做事，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这赵小子虽然狡诈，也比你这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要好！
反正路线老夫也说过了，你若真有本事，便自己去抓他。”
话已至此，李元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尽力向前追赶。
在阵中压力大减的情况下，两人很快走过大半路程。
顶着压力，赵羿终于拐过最后一个点。
接下来，只要再向前十步，便能走出阵法，靠近祭台。
身后，李元正在快速靠近。
赵羿不再犹豫，抬脚迈出一步。
“嗯？！”
这一步，阵法的压力骤增，赵羿险些身形不稳。
顾千劫主动开口解释道：“这十步，不止有阵法的压力，就连祭台的压力也覆盖于此。
所以，老夫也没办法了。
赵小子，若是不想被追上，就咬牙顶住吧！”
眼看身后的李元即将追上来，赵羿运起全身血气，再走一步。
压力再次增加，赵羿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深吸一口气，赵羿再度发力，又迈出一步。
这一步，重重地踏在地上。
压力之大，令赵羿忍不住撑了一下膝盖。
努力站直身子，赵羿回过头看起。
李元的岩甲功已经全力运转起来，土黄色罡气显得坚硬无比。
此刻，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正恶狠狠地看着他。
两人间，只隔了一步。
若是没有这庞大的压力，李元只怕已经抓到他了。
转头看向前方，距离出阵，还有七步。
赵羿直起身子，鼓起全身力量，抬脚欲走。
然而，即使如此，也只勉强抬起一半。
可怕的压力如同一只无形地大手，将他的腿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失败了！
赵羿努力稳住身形，才没有摔倒在地。
身后，李元狞笑道：“怎么了赵羿？这就不行？
那你就乖乖受死吧！”
说完，李元再进一步，两人再无距离。
稍微调整呼吸，李元抬手抓来！
眼看着这一抓就要落在赵羿的肩上，李元心中大喜。
这下看你往哪跑！
岂料，这手到擒来地一抓，竟然落空了！
原本在重压之下难以行动的赵羿，突然间速度暴增，猛地冲出了出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四步之后，赵羿猛地单膝跪地，双手撑地，浑身再度开始泛红膨胀！
这黑白丹药的药力实在太强了！
之前，赵羿一箭破了李元的岩甲罡气之后，体内力量虽然濒临失控，但好在他已经宣泄出一部分。
在极力控制之下，这个药力逐渐被压制下来。
可现在，李元即将追上，赵羿又无力起身。
除了借助这股药力，他已经别无选择。
一连迈出四步之后，药力再度失控。
血脉偾张之下，他的身体再度失控膨胀起来。
而在阵法的压制下，他浑身骨骼咔咔作响，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好在，他再一次和李元拉开了差距。
现在，距离出阵，只剩三步了。
赵羿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体内的力量不断膨胀，想要往外挤。
体外的压力又像一只大手，想要把他往里捏。
内外交击之下，赵羿只觉得身体好像化作了气球，被不断地揉圆捏扁。
现在，赵羿唯一能做的，就是分出一部分力量抵抗阵法的压力。
剩下的部分力量，则运转飞鹰诀，试图将这狂暴力量化为己用。
可是，一遍又一遍，药力始终如脱缰野马一般，丝毫不受控制。
自身的危机还没解决，身外的威胁又来了。
身后，李元已经全力运转起岩甲功。
土黄色罡气的笼罩下，李元压力小了不少，已经连进两步，现在正在努力站直身子，准备迈出下一步。
不过，尽管情况不乐观，赵羿依然没有慌乱，努力维持着体内飞鹰诀的运转。
一遍，一遍，又一遍。
就在身后李元又迈出一步之时，这狂暴的药力也终于被赵羿撬动了一丝。
顺着这一丝，赵羿开始疯狂运转飞鹰诀，总算勉强恢复了一点身体控制权。
体内功法运转不停，赵羿缓缓直起了身子。
这是第七步，压力之大，几乎达到淬血境能承受的极限。
此刻，他连呼吸都很困难，双腿如同坠着一座山，丝毫动弹不得。
不行！除非能掌控那股药力，否则绝难再前进一步！
一边努力掌控着身体，赵羿一边顺着这一丝，试图掌控这种力量。
然而，他的力量本就微弱，又要对抗阵法的压力，又要努力掌控身体。
仅靠剩下的力量要想去掌控那药力，实在是天方夜谭。
几次失败之后，身后的李元已经调整好状态，正顶着压力，缓缓抬手，想要一掌打来。
他已不想再抓赵羿了，直接打死在阵法之中最省事！
现在的情况，容不得赵羿再犹豫。
于是，他把心一横，直接放弃对抗阵法，全力运转起功法来。
他要赌！
赌自己能在阵法被压死之前，掌控那股药力！
恐怖的重压袭来，赵羿直接被压得趴倒在地。
这一趴，反而机缘巧合地避过了李元的一击。
不过，趴在地上的滋味并不好受。
赵羿已经七窍流血，浑身骨骼也传来破裂之声。
原本在药力之下有所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渗出血来。
刚刚恢复一些的内伤，也直接加重了。
从今日进了这洞窟开始，赵羿也不知到底流了多少血。
要不是王擒给他留下的那颗丹药，他只怕早就失血而死了。
不过，这次的受伤，对赵羿来说反而是好事。
那股药力本就是疗伤之用，如今赵羿的内伤加重，这股药力已自动修补起伤势来。
这等于是在变相地消耗药力，令赵羿成功的几率又大了几分。
在药力的作用下，身上的伤口开始快速止血，愈合。
接着，又在阵法的重压下重新崩裂。
这样来回数次，药力终于被消耗了些许，令赵羿逐渐掌控了更多的药力。
这算是一个很重大的突破。
借着这一丝力量，赵羿逐渐侵蚀起其余的药力。
此消彼长之下，赵羿总算将一部分药力化为己用。。
他很想将这股药力完全掌握，但目前来看似乎不太可能。
他所掌控的药力比起失控的部分还是太少了，真想将其全部收为己用，还需要不少时间。
而现在，李元就在身后，刚刚才攻击了自己一次。
他根本就没有时间来将这股力量全部消化。
靠着如今自己掌控的力量，赵羿试了试，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很好！
虽然还有些吃力，但比之前已经轻松很多了！
赵羿稍作调整，试探着迈出了一步。
“嗯哼！”
压力再增，赵羿闷哼一声，总算维持着没有跪倒。
第八步！成功了！
不过，这一步的压力比上一步又增加了不少，他的双腿已经开始有些发颤了。
剧烈地深呼吸几次，赵羿总算稳住身形。
掌控了部分药力之后，他的实力也算是提高一些。
所以这一步，应该还不是极限！
这样想着，赵羿咬咬牙，大着胆子再迈出一步。
“哇啊！”
压力之大，再次将赵羿按倒在地。
全身的骨骼再次传来破裂之声，身体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好在，体内的药力依然强劲。
一部分药力化作涓涓细流，消失于身体各处。
清晰地弥合感传来，赵羿知道，自己再次被治好了。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趁此机会，开始试图炼化更多药力。
经过这几次的消耗，药力不断减弱之下，赵羿掌控起来轻松了不少。
很快，他掌控的药力又多了一点。
感受到实力的明显增强，赵羿双手撑地，吃力地站了起来。
重压之下，赵羿已无力再转身向后看。
他的视线，只在前方。
距离出阵，还差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