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有何目的
“高熙!”
这时,晋王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一些,“你这次过来找我,究竟有何目的?”
朱高熙的心猛烈跳动起来。
他努力维持镇定地说道:“侄儿此番是代表母妃来的……母妃她身体欠佳,希望父亲能够劝说皇兄,饶恕王弼的罪责!”
晋王轻叹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我记得你小时候还是很懂事的。如今怎么也变得不懂规矩了?”
晋王的话听起来很温和。
可仔细品味,朱高熙却发现了一丝寒意。
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脸色微微一白。
晋王又开口说道:“王弼既然做下了那样的蠢事,必须受罚。
可你母妃却想求情,我岂能不帮助你们?”
朱高熙愣住。
“高熙。”
晋王又叫了一声。
这时他身侧的中年男子站起来,走到了晋王的身边。
此人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但神情冷漠,看起来颇为严厉。他朝着朱高熙拱手道:“奴婢乃是王爷从南方带回京城的近卫统领张忠。”
张忠接着对晋王说道:“王爷,王弼虽然犯错,但毕竟已经被贬斥为庶民,按照大明律令,处死王弼是不合法的……”
晋王点头道:“是啊,本王也知道杀掉王弼不合理。可是……
张忠顿了片刻,继续道:“奴婢斗胆请示一下,若是王弼自愿服毒而亡呢?”
朱高熙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弼若是自尽而亡,就等于将谋害晋王的罪责担下。可晋王若是真把他弄死了,就等于违背了《大明律》。
朱高熙急忙道:“父王,万万不可!”
晋王淡然地看了朱高熙一眼,道:“你是怕本王会杀死王弼?”
“不敢,儿臣只是……”
晋王摆了摆手,打断了朱高熙的话。
他盯着朱高熙道:“高熙,王弼谋害王氏之女,本王绝不姑息他!可念及先帝遗诏,不得不放他一条生路。但这并不代表本王会原谅他!”
晋王语调平缓,可其中蕴含的威势,却无形间释放开来。
他顿了顿,又道:“王弼的性命,我自然会留着!
可我要惩戒他!
他身为藩王,却私下养外室,这种行径简直荒唐至极。即便他是王妃生育,可依旧触犯律例!”
朱高熙暗松了一口气。
“父王,那您准备如何惩戒?”
晋王笑了笑,忽然伸手拍了拍桌子,“啪!啪!啪!”
他一共拍了三掌,随后又道:“张忠。”
“在。”
张忠立刻躬身。
晋王慢悠悠地说道:“传本王旨意,封王弼为‘安宁伯’。同时,褫夺他在南昌府所有土地。另外,再派五百锦衣卫去南昌府抓捕王弼的妻妾。凡是王弼之妻妾,全部充军流放。”
朱高熙的脸色刷地惨白。
王弼居然被剥夺封地?
而且他的妻妾也要流放?
晋王似乎没察觉到儿子的异状,继续道:“还有,王弼豢养外室,实属淫邪之辈!此人玷污王氏清誉,必须重罚。
另外,他与南昌郡主勾结,企图刺杀太祖皇帝。此罪不可赦!
王弼之罪责,由本王一人承担!”
朱高熙终于忍耐不住,噗通一声跪下,更咽说道:“父王,王弼是您的长子啊……”
“他不配!”晋王喝道,“若非他不孝,怎会引狼入室?”
“父王!”
朱高熙咬牙道:“那王弼,早就跟我说过,他不甘心在南昌郡王府做赘婿。他说要建功立业,做人上人。他还许诺,只要我答应他的要求,他就会扶植我当南昌王。
如果不是他的怂恿,我也不会去招惹林玉瑶啊……”
晋王冷冷扫了朱高熙一眼,说道:“王弼确实有这等野心,本王也知道。但是,他不该用那种手段对付林玉瑶!”
晋王说罢,忽然叹了一口气:“唉,这是报应吧。”
“什么意思?”朱高熙瞪大了眼睛。
晋王道:“本王早就告诫过他,不要妄想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但他根本没将本王的话放在心上!”
“父王!”
朱高熙满脸疑惑,“难道说……这件事和您有关系?您不让王弼娶林玉瑶,就是不想让他染指九五之尊吗?”
晋王的眉毛扬了起来,“你还知道这些?”
朱高熙的脑袋嗡嗡地响了几声,整个人都傻掉了。
“哈哈哈!”
晋王大笑,笑容里透出了几分苦涩,“本王确实不想让他登基。
可本王哪有能力阻拦他?别人或许还好办一点,偏偏他跟着李阁老学了兵法。若他登上大位,咱们大明江山就危险了!
本王最初,还是挺疼爱王弼的……
他小时候,总是粘着本王玩耍;可长大后就疏远了本王。这种事谁说得清楚呢?”
“父王!”
朱高熙的嘴巴微微哆嗦着,“儿臣也没有想到,王弼居然会谋害母后!”
“你不要怪本王狠心。”
晋王摇头,“他的心性已失衡。你是本王唯一的嫡子,他居然还敢谋害你。如果本王不拿点血腥手腕震慑他,将来你也逃脱不了他的算计。本王的儿子,可不能像他那般!”
朱高熙颤抖了一阵,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艰难地说道:“儿臣遵从父王吩咐,定会替父王分忧。”
晋王嗯了一声,又问道:“你刚才提醒本王,说王弼曾经说,有个叫陈敏的谋士,给了他很多钱财,甚至给他出主意,谋害本王的弟媳妇。
本王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啊?”朱高熙的表情瞬间凝滞了。
“说吧,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这个陈敏,究竟是何人?”晋王面无表情地问道。
朱高熙犹豫了片刻。
他的额角冒汗,显然正在纠结之中。
晋王的目光越发冰冷。
朱高熙浑身一颤,猛地扑通跪下,痛哭道:“父王,儿臣知错了。”
他哭喊着说道:“王弼确实给儿臣送银子,让儿臣帮他联络宗室勋贵、世族官员。儿臣以前不知他的用意,就答应了他。
父王,这不怪儿臣,真的不关儿臣的事……儿臣是冤枉的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几乎都快哭不出来了。
可晋王只是静静看着他。
朱高熙忽然嚎啕大哭,哭得肝肠寸断。
他跪伏着,哭得声嘶力竭,几乎喘不过气。
良久。他突然抬起头道:“父王,儿臣不想死啊。儿臣是您的嫡亲儿子,父王,儿臣求求您饶恕儿臣,让儿臣活命吧!”
他的眼眶里泪水涟漪不止,看着让人格外怜惜。
晋王冷笑道:“你以为本王舍不得处置你?若是你不知悔改,迟早有一天,本王也会亲自除掉你!
你不是一直认为,你的姐姐才能胜任储君吗?你既然想当太子,就去努力争取罢!”
朱高熙的神情骤变。
他不仅不敢吭声,还赶紧往旁边挪了半步。
晋王又道:“至于王弼。你以为本王会信任他?本王早就防备着他,岂料这次倒是栽了。”
他顿了顿,道:“他谋害你母后的案子,肯定瞒不住了。朝廷也瞒不住,估摸着,明年朝廷就会征召他去北方戍边。
本王虽不想他走,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本王的底线在哪里。只要他乖乖听话,不乱来、恪守本份,就能保住一条性命,还能有富贵享用。
本王会给他一笔钱,足够他安安稳稳过余生……你不要恨本王。”
……
乾清宫内,张伦跪在御阶下。
晋王坐在御榻上,沉默片刻道:“你退下吧。”
“谢陛下。”张伦叩首道。
他站起身,转身走出殿门,沿着甬道走下台阶。
他一出来,就瞧见了朱高煦站在甬道拐弯的柱子下面。
朱高煦看到张伦走过来,抱拳道:“叔父,王弼是不是被斩首了?”
张伦拱手拜道:“禀皇爷,陛下说了,先斩后奏,王弼已经伏诛。”
朱高煦轻轻舒了一口气。
他原本准备去找晋王说话,但晋王却不理睬他,让他颇感尴尬。此时张伦来了,便趁着这个机会说道:“张公公,朕打算去祭奠一番。”
张伦躬身道:“臣领旨。”
朱高煦又道:“朕要去西苑祭祀皇后、以慰其魂。你随朕同去罢,朕也想见识一番西苑。”
张伦忙道:“陛下,万万不妥啊。”
“哦?为何?”朱高煦诧异地反问道。
张伦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欲言又止,似乎怕触怒了皇帝。他沉吟了一会儿,便开始说了:
“陛下,据闻西苑是历代太监修葺的。但这是先帝留下来的规矩,皇城乃国家根本。西苑不能有半点破损,否则就是祸患。
西苑里,不仅供奉太宗太庙和诸皇子妃的牌位,也供奉列祖列宗的遗骸。
太宗太祖和先帝在西苑的牌坊前,都有金漆描绘的龙凤图案,以示威仪。而后面的牌楼,更是有八十四副牌位,皆为历朝历代的皇帝及嫔妃、宫女,亦有数百人。
西苑内还有大量珍奇花木,有一块石碑、记载了历代帝王及妃嫔的功绩。
倘若有人胆敢破坏,那必须得杀头!”
朱高煦恍然,“原来如此。”
朱棣登基以后,建立新大明,并把自己的祖坟迁入了京郊的皇陵。
而今天子登基,自然也要按照旧例,把祖先的牌位搬进皇宫来。
朱高煦道:“朕想去看看。”
“那……陛下请。”张伦忙道。
朱高煦带着张伦,往外面走去,又忍不住说道:“朕想去看望皇后。”
张伦愣了下,没吱声。他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有点惊讶。
张伦想劝谏几句,却终于没开口。毕竟这话不好说,他一介宦官,不该插嘴干涉皇帝的私生活。
二人穿过宽敞的广场,绕到东侧。
东华门就是西园的正门,也是皇城的大门,占地广阔。
朱高煦与张伦,缓慢地沿着长长的青砖铺砌的道路前行。张伦走在前面引路。
走到门槛下,朱高煦停了脚步。他盯着那巨大的石狮子,沉默不语。
他仰头看着石雕,仿佛看到了昔日的景象,心里涌起无限的悲怆。
张伦也顺势望向石狮子。
张英等一众侍卫、宦官、禁军等武将,全都跟着跪地,垂首肃立着。
过了许久,朱高煦才道:“朕以前最爱这石雕,可惜如今看着,却觉得陌生。”
张伦道:“陛下仁慈厚德。”
他的语气,依稀透出了些许恭维和谄媚的味道,令朱高煦皱眉扫视了他一眼。
朱高煦道:“张卿也懂得欣赏美人?”
“微臣……微臣不懂。”张伦急忙摆手否认道。他又道,“臣是学医的,也擅长辨毒药,故而略懂皮毛,只是略懂罢了。”
朱高煦道:“那也很厉害了。朕不太了解医术,但也知道,能辩毒、能辨别毒药的大夫,绝对是顶尖的高手。”
张伦道:“陛下谬赞了。”
“不过这话也不假。”朱高煦又叹了口气。他抬起头,看着那座石狮子,道,“朕在战场上,见过很多能耐极大、且心狠手辣的敌军斥候;也遇到过很多不畏死的鞑靼人骑兵,甚至遇到过很凶悍的蒙古骑兵。
朕总觉得,有些人不惧生死、宁愿战败而死。那些勇烈忠诚之辈,才能称为英雄。朕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赴死,但朕相信,他们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