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坦白(1)
时煜努力睁大迷蒙的双眼看她。
似乎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竟委屈巴巴地噘起了嘴。
棠梨吃惊地瞪圆了眼睛,然后“扑哧”笑出了声。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时煜喝醉酒的模样。
没想到,居然这么可爱。
两只手捏上时煜看起来就很好捏的脸颊,轻轻地揉搓了一阵。
场面难得。
棠梨又从包里摸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时煜的脸,咔嚓咔嚓拍照记录。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任何犹豫。
可在对上时煜那对氤氲着水汽的眼睛时,棠梨隐约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愧疚。
呃……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棠梨头一次产生了自我怀疑,于是乎她决定先把时煜带回家,然后再肆意地揉搓这个醉酒的小青年。
时煜看着清瘦,但身高摆在那里。
棠梨还是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把人扛到车上。
报了地址。
棠梨将时煜不老实的脑袋摁在自己肩膀上,时煜也出乎意料地安静了下来,靠着棠梨的肩膀睡了过去。
车子稳稳地停在单元楼下,棠梨付了车费,架着时煜的手臂,将人扛进了电梯,摁下所要去的楼层。
时煜全程都表现得很乖巧,棠梨对此很欣慰。
最起码,时煜喝醉了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做出一些不太文雅的事情。
棠梨这样想着。
可等她把人拖进家,安置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刚打算出去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不等她反应,瞬间的天旋地转之后,她已经被时煜压倒在了床上,时煜撑在她身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
棠梨看不懂时煜眼底翻滚着的情绪。
她慌乱地眨了眨眼睛,眼珠乱转。
难不成是她这段时间做的太过分了?
棠梨一向善于自我检讨,回忆这几天自己刻意冷落时煜的做法。
虽然她的出发点是好的,想要逼时煜对自己坦诚。
可对于刚输掉比赛的时煜而言,这种做法好像确实有点儿过分。
那……不如,道个歉吧?
正当棠梨犹豫着说点儿什么打破沉默时。
出乎棠梨意料的,时煜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不是撒娇,是真实的脆弱。
他缓缓地垂下脑袋,额头抵放在棠梨的颈窝处。
肩颈处落下一阵湿意,温温热热的。
是时煜的眼泪。
滚烫的热泪,一滴滴砸在棠梨的肩膀上,又像是铁烙,痛灼着她的内心。
这还是重逢后时煜首次在她面前落泪。
感受着时煜不经意展现的脆弱,棠梨抬手穿过他柔软的黑发,心疼地将他抱紧在胸口,低下头亲吻他的发丝。
卧室里很安静,时煜偶尔的抽泣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棠梨望着趴在她身上,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的时煜,胸口像堵着什么东西一样,闷得厉害。
不过时煜的情绪爆发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等他平复下来情绪,时煜翻了个身仰面躺到了一边,侧过去脸抹干净眼泪,才转过脸来跟棠梨对视。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
“……”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花果味香薰,棠梨和时煜的眼眶都泛着淡淡的红晕,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对方。
良久,还是时煜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对不起。”
说话时时煜低垂着眉目,纤长的睫毛垂落下来遮挡住他眼底的情绪,嗓音却显得喑哑低落。
面对时煜毫无厘头的道歉,棠梨没有着急追问。
她在等。
等着时煜主动向她坦白。
等着时煜亲口告诉她,他这些年来遭受过的委屈,而不是她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地去问。
即使听到后,她会难受。
她也不想时煜独自背负那些过往,并且在以后的生活中,继续瞒着所有人,独自面对委屈和痛苦。
时煜吸了口气,艰声道:“我没有要故意瞒着你,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棠梨没吭声。
她侧着身躺着,枕着自己的手背,静静地看着时煜的侧脸。
过去十年的经历,犹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飞速闪过。
时煜抬手挡住眼底烦乱的情绪,声音有些更咽。
“当初你帮我姐劝我出国,说我留下来会给我姐添麻烦,只有我走了,我姐才能无后顾之忧地放手一搏。”
“我知道,我姐那些年既要照顾我,又要打零工赚钱,还要兼顾学业找机会夺回家产,她过的很辛苦。”
“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留下只能是她的累赘。所以,离开,是我当时唯一能为我姐做的。”
时煜本以为这些煽情的话,他这辈子都说不出口,可真到了说出来的这一天,他心里却感到无比的放松。
说到底,这些年的报喜不报忧,还是因为他痛恨自己当时的年幼。
在姐姐最难过的时候,他什么的都做不了。
不给姐姐添麻烦,是他唯一能做到的。
时煜吸了吸鼻子。
第一次坦白这些年在国外的不易,却故意用了诙谐的语气,仿佛那些事情都不值一提。
他说:“其实,我在国外那些年,虽然没有我在电话里说的,过得那么轻松,可也没有很难过啊。”
“我姐安排了那么多人照顾我,生活起居,消费需求这些方面,从来都不需要我操心。”
“除了刚到的时候,不适应那边的环境,水土不服发烧拉肚子了一段时间。”
“然后后面几次受伤,其实还是因为我自己多管闲事吧,我就见不得女孩子被人欺负,尤其是我们的同胞。”
“不告诉你和我姐,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怕我姐骂我吧,你也知道我姐,骂起人来超级凶。”
说到这里,时煜破涕为笑,“扑哧”笑出了声。
棠梨却笑不出来,看他的眼神满是心疼。
她抬手抚上时煜的半边脸颊,声音喑哑:“你手臂上里的钢钉,是怎么来的?”
之前在国外偶遇阮小竹时,她只了解了一个大概。
具体的,她还是想听听时煜怎么说。
对于她知道自己手臂里有钢钉的事情,时煜明显有些意外。
他低垂着眉目,很小声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当时在酒吧看到一个女生被人欺负,我没忍住就替她出了头。”
“对面人多,我一个没留神儿,就被其中一个用棒球棍砸了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做了个小手术,复健过一段时间,影响不大,不然我现在也不能上场打比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