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瞧见他，风然然收起火符，让开窗边。

高清霁一跃，自窗户跳进了房间，将手中提着的油纸包搁在了桌上，又摸着黑走到烛台边点燃了蜡烛。

风然然倚着窗框看他，不咸不淡地道：“放着好好的门不走，非要破窗而入，莫非二师兄想要做那梁上君子？”

高清霁将烛台摆在桌上，借着烛光边拆油纸包边笑嘻嘻道：“我以为师妹已经休息了，想着送来东西便走，不成想师妹是个夜猫子，专守在窗边等着抓我。”

说着话，他已经拆开了绑在油纸包上的细线，油纸包散开，露出一排白色的糕点，甜丝丝的气味瞬间散在屋内。

风然然本就肚子饿，见了糕点眼睛一亮，凑了过来，捏起一块糕点，那糕点两面还撒了黑芝麻粒，看着便让她口水直流。

她将糕点送入口中咬下一块，与闻起来一样，这糕点的味道甜滋滋的，混着黑芝麻的味道，很香，却不至于腻得慌。

一块糕点两三口便入了腹，接连吃了三块，风然然才注意到高清霁只是看着她吃，自己却没吃。

她刚拿起第四块糕点，想递给高清霁，却有些犹豫。

低头看了看散开的油纸上仍静静躺着的一堆糕点，想着怎么也该够她填饱肚子了，这才终于下定决心，将糕点递给高清霁，“二师兄，你吃啊。”

高清霁将她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轻笑几声接过糕点，调侃道：“多谢小师妹仗义让糕。”

风然然塞了一嘴糕点，腾不出空与他斗嘴，便摆摆手，含含糊糊道：“二师兄不必客气。”

高清霁有一搭没一搭地咬着风然然方才递给他的那块糕点，直到后者风卷残云般地将油纸中所有的糕点一扫而空，满足地拍着肚子打了个饱嗝，他才将剩下的最后一小块糕点塞进嘴里。

他提起只剩糕点渣的油纸，摇头叹气，“掌柜的与我说，这些糕，足够三个人吃。”

风然然摸着吃得圆鼓鼓的肚子，坦然道：“我在长身体嘛，自然要吃得多一些。”

高清霁拍了拍她的发顶，笑道：“那小师妹可要抓紧长高，不要让这些甜糕白白牺牲才是。”

风然然擦着唇角残余的糕点渣，随口问道：“这便是甜糕？”

“没错。”高清霁点头，“这甜糕只有都于城有卖，白日里应当有许多家卖甜糕的铺子，可惜今日时辰太晚，我在城中寻了许久，只寻到这么一家尚未打烊的。”

风然然动作一顿。

她本以为这糕点是高清霁去凌霄阁的膳房中寻来的，不想竟是他特意下山去城中买的。

人家费了好大功夫买来的糕，却大部分都进了她的肚子。

高清霁揉着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似的道：“做师兄的当然要让师妹吃饱，今夜便委屈你一下了。”

他这话像是对自己的肚子说的，可是音量又刚好能让风然然听得清。

风然然轻咳一声，难得有些过意不去，可甜糕已经进了她的肚子，她总不能再吐出来。

思索几秒后，她艰难提议道：“不若我去膳房，帮师兄寻些吃食吧。”

“不要。”高清霁颇为嫌弃地撇了撇嘴，“凌霄阁伙食实在太差，菜里一丝荤腥都见不到，只能勉强填饱肚子，整日吃这些东西，活着都觉无甚意趣。”

沉默片刻后，风然然迟疑着问道：“二师兄你，是怎么样知道凌霄阁伙食如何？”

“嘴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不就暴露了。”高清霁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笑嘻嘻地坦白，“其实师妹找来之前，翁关真人已经请我用了晚膳。”

风然然：“……”

几乎忍不住一脚讲这厮踢出去之前，风然然又忆起一件事。

若高清霁从山门出去，守门弟子高兴还来不及，定不会阻拦，可他再想回来，怕是难了。

那他到底是怎么去都于城中买了甜糕，又大摇大摆回来的呢？

风然然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问了出来。

高清霁得意一笑，从袖兜中取出一物递到她眼前晃了晃，“我能在这山中来去自如，还多亏了这个。”

那物件是一块玉牌，风然然仔细一看，上头还刻着齐修远的名字，正是两个时辰前刚还给翁关真人的那块。

“这是…”

高清霁将玉牌揣回去，一派坦然地道：“这是方才我去找齐道友借来的。”

风然然赞道：“齐道友还真是大方。”

“可不就是！”高清霁打了个响指，走到敞开的窗边，“我还要去将玉牌还给齐道友。”

“对了！”他从窗边一跃而出，清朗的声音随晚风传来：“小师妹夜里若是怕得睡不着，我这做师兄的陪伴一二，也未尝不可！”

风然然：“……”

此时，躺在床上气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齐修远打了个喷嚏。

想他齐修远身为掌门亲传弟子，在凌霄阁也算是风光无限。

可今日，他先是被风然然威胁一通，不得已给出了玉牌，去取玉牌时挨了一顿训，好不容易才从翁关真人处取回玉牌，拿到手还没等捂热，就又被高清霁“借”走。

这师兄妹俩定是与他八字不合！

…………

翌日清晨，翁关真人方梳洗完毕，便有弟子前来通禀，称扶摇派两位少侠已经侯在正殿之中。

翁关真人长叹了一口气。

昨日他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太过跟两个小辈计较，结果被那两个伶牙俐齿的小辈一唱一和说得一时心急，反倒承认了凌霄阁的“错误”。

今日若再让他忍受一日，他怕是实在受不了。

思及此，翁关真人摆摆手，对前来通禀的弟子道：“知道了，让他们再稍候片刻吧。”

能拖一刻是一刻。

翁关真人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打理自己的仪容，印象中，他荣登掌门的继位礼上，似乎也没有这么仔细过。

正当他第三遍整理自己的领口时，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继而是齐修远的声音：“徒儿齐修远求见师傅。”

“进来吧。”

齐修远推门而入，拱手行了一礼，恭敬道：“师傅，扶摇派那两位，已经在殿中，候了半个时辰了。”

已经半个时辰了，看来拖不得了。

翁关真人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往门边走去，“走吧，不好让客人等得太久。”

还没等他跨出门槛，齐修远便张口拦住了他，“师傅，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