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糟糕的种族
悬浮车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速度极快。
店员的车行驶过拐角，将那幢房子彻底抛在身后，双眼泛起白光，额头两侧的发丝间，有什么若隐若现，即将探出头皮。
这是典型的社会性群体生物在传递消息时的特征，眼瞳逐渐消失，整个眼眶里只剩下单一的纯色。
那位小姐，身旁出现了一个可怕的东西，一定要快把消息递出去。
一定要，传递给……
忽然间，它抖了一下。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的，安静的凝滞在马路中间，店员讷讷的抬头，车前一个人都没有。
它下了车，街道上因为宵禁只有它自己的身影，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它又回到了车上，旋转启动枢纽，可这次，悬浮车怎么发动都不走。
正在它准备进行第三次尝试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刚刚，是想通知谁？”
它怔住了，缓缓回头，看到了那张极漂亮的脸。
“我来帮你。”
一瞬间，认知被干扰。
它的精神有一瞬间遁入虚无，与成千上万难以计量的记忆的碎片相遇，又与数千亿计同族断开感官连接，变成了孤独而又渺小的个体。
它遁入虚无，又从深渊中出离，它在无知无觉中飘荡，又在混沌中清醒过来。
它像是看到了宇宙的尽头，又像是走到了时间的起源。它的意识归于真空广袤的宇宙，肉体变为虚无，变为比原子还要渺小的不可知，又膨胀到无尽无边。
它一瞬间失去了自我。
仅仅片刻，这个可怜的生物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那只仿生猫丢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唐娆都在寻找它。
整个房间都找遍了，还是寻不到它的影子，唐娆就选择抱着年幼时喜欢的毛绒抱枕入睡。
立在暗处的少年将一切看在眼里，简直无法按耐住心里愈演愈烈的烦躁。
可很快这种烦躁就被另一种烦躁所取代。
唐娆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了两棵蔷薇，那是‘古地球’的物种。
说不上来从哪一天开始，那两株蔷薇忽然结了花苞。
矿星土壤贫瘠，植物长势都不大好，那几个小小的花苞瞬间吸引了唐娆的注意，这几天工作之余，她最常做的事变成了照料那两株蔷薇。
卡利亚开始厌烦一切能吸引唐娆注意力的东西，甚至于院子里那两株没有意识可言的蔷薇。
她那么好，可惜她对所有人都那么好。
她为什么不能独属于他一个人？
他不能跟别人分享她，想到都戾气横生，那些低等的连意识都没有的藤蔓植物更不行。
而这样的情绪在唐娆修剪枝条，被蔷薇藤蔓上尖锐的角质刺扎破了指尖时达到巅峰。
她低呼一声，柔软的指尖已经渗出鲜血。
她受伤了。
还流了血。
唐娆甩了甩手，不以为然，却被人从后面握住手腕，她愣了一下，看到了站在她身后逆着光的少年。
他面无表情，气息阴沉，有种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这只猫猫的脸上一向没什么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很冷淡，凝眉的样子让人无端有些害怕。
明明受伤的人是唐娆，少年看起来比她还要严肃。
捧着她的手指认真的看着上面殷红的血珠，眉头越皱越深，眼神愈发冷。
“疼吗？”他问。
唐娆摇头，“只是一个小小的扎伤而已，不疼的。”
少年却捧着她的手不松开，声音很冷，“撒谎。”
“什么？”
少年抬头，一字一顿，“你撒谎。”
怎么会不疼呢？都流血了。
那血简直像根尖锐的刺，刺在了他眼中。
少年的声音像沁在山泉里的薄冰，每个字都带着清晰的凉意，“人类为什么总是在撒谎？”
人类总是这样，弱小，脆弱，轻易就能受到伤害，稍有不慎就会死亡。
诸多缺点。狡猾，善变，对伴侣不忠，极易被利益驱使，被利用，且意志力不坚定，容易被诱惑。
真是个糟糕的种族。
唐娆愣了一下，呆呆地仰头看着他，下一秒看到少年将那颗手指上的血珠舔掉。
温热濡湿的感觉落在指尖，让她心里一惊，想要抽回手指却丝毫无法撼动他的力量。
“安奈尔，你……”可对上他那双水润漂亮的眼睛，就说不出别的了。
指腹是他最柔软的口腔。
舌面有细小的倒刺，有些扎手，却不疼，奇怪的酥.痒。
直到伤口变成肉眼不可见的小小白点。
少年凝眉注视良久，终于依依不舍松开了唐娆的手指，她如蒙大赦一般迅速将手藏在背后，却没看到少年因为她的举动而瞬间变暗的目光。
他终究没说什么。
纤密的长睫遮着美丽的猫瞳，虽然一言不发，却让人觉得他很低落。
“……”
唐娆有些懊悔，自己可能反应太大了。
动物舔伤口不是她所想的暧昧，这种本能行为一来可认真清洗伤口，减少感染的危险性，二来还能促进伤口的愈合。
何况，他又那么傲娇敏感，万一以为自己是嫌弃他就麻烦了。
唐娆自我唾弃后开始进行她拙劣的表演，抬起手指故作惊喜的说，“好像真的不疼了。”
少年怠倦的抬眼，看向她。
她又甩了甩手手，做出开心的样子，“不疼了，你好厉害！”
“……”
猫猫眼神复杂。
两个人陷入了片刻的凝固。
在这尴尬到怀疑人生的时刻，少年忽然别开眼，抿起嘴唇，脸颊上浮现出一个不甚明显的小酒窝。
剔透的猫瞳也变得亮亮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这也太好哄吧！
唐娆心里直呼猫猫好乖！
很乖的猫猫被她的眼神看到羞赧，顿时放平了唇角，眉心又悄悄地敛起来，他看上去没那么严肃了，但似乎仍然不太开心。
他低哑了嗓音，在她耳旁小声询问，“能不能不要它们？”
“不要谁？”
少年看向那两株蔷薇。
唐娆觉得好笑，“扎破手是因为我不小心，不能因为这个怪罪一株不会动的植物呀。”
“可是它们伤害你。”
“这不是伤害。”唐娆晃了晃手指，对他示意，“而且你给我……治疗过，就不痛了啊。”
“……”少年盯着她晃来晃去的手指，眼中又有凝聚阴云的架势。
唐娆忍不住想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怎么啦？两株植物而已，都要吃醋啊？”
吃醋？
这对少年而言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他不懂这些普世意义上的感情，茫然的眨了眨眼，就被捏住了脸颊。
白皙无暇的皮肤被她带着泥土的手指捏出了两道灰色的泥印，却显得整个人带着一种野性的美感。
少年眯着眼睛往她的掌心里贴了贴，轻轻蹭了两下，眼睛惬意的闭了起来。
看起来倒真是像只被驯服了的猫科动物。
唐昭昭顺着少年的动作在草坪上坐下，少年也跟着她坐了下来，斜着身子躺在她的腿上，宽阔的背肌贴着她一侧的腰线，在猫科里属于十分亲昵的动作。
躺着躺着，整个人仰面朝天，露出那张清俊漂亮的脸，纤长浓密的睫羽垂着，整个人像是快要睡着了。
唐娆随着他的意思，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他的脑袋，嘴巴里不自觉的哼起了歌。
少年藏在柔软发丝下的耳尖动了动，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这次是真的要睡着了。
一向警惕敏锐的他，竟然呈现出如此毫无防备十足信赖的姿势，看来是真把她当做自己人了呢。
唐娆心里终于浮现出了一点成就感。
随后又感觉自己很可怜，这就是猫奴卑微的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