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

下午是幼儿园的户外活动课，顾心璇倚着墙根看着一群小屁孩们在滑梯上爬上爬下，心里纳闷这有什么好玩的。

这种生活对成年人来说简直就是浪费时间，顾心璇开始发愁，自己要怎么才能熬过这段幼儿园时光。

现在是五月中旬，也就是说今年秋天顾心璇就可以上小学了，虽然也还是跟一帮小孩在一起，好歹比上幼儿园要好一点，运气好的话还能争取到跳级，缩短上小学的时间。

“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树底下，一群小姑娘把黑色的橡皮筋栓在两棵树上，唱着清脆的童谣，两条腿灵活地在两根皮筋间翻飞跳跃，各色花裙子也跟着飞舞，像极了一群飞来飞去的小蝴蝶。

很多美好的童年回忆像海里的浮冰般从记忆深处漂浮上来。

幼儿园时代是顾心璇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间，那时妈妈还在世，每天都过得无忧无虑，虽然住在三家合住的四合院，却丝毫不觉得家里穷，反正那时候大家都差不多。后来，那段有关妈妈的记忆被她尘封在心底，不敢轻易碰触，每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都会痛彻心扉。

现在自己重生了，预知了妈妈的死因，也许能改写妈妈意外死亡的命运！上天让她重活一次，又刚巧重生在了妈妈去世前几个月，会不会就是为了挽救妈妈的生命？！一想到这里，顾心璇的心脏猛跳了几下。

妈妈死在了1990年的秋季，那个全国人民都在为亚运会的成功举办弹冠相庆的日子里，鲜少有人注意到，一个普通的女人惨死在了劫匪的刀下。妈妈的死讯在报纸上也只占据了半个巴掌大的一小块，除了在刊出的当天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很快就被遗忘，除了亲戚朋友再没人记得。

印染厂会计杨雪梅，为了保护两千元货款，在银行门口被两名劫匪持刀杀害，付出生命的代价保护了公家的财产。

两千块钱，放在2012年不过是高档餐厅的一顿饭钱，而在三十年前，则是令人眼热的一笔巨款，害妈妈丢了性命。

性格刚强的杨雪梅，临死还紧紧护住装现金的手提包，奋力与两个穷凶极恶的歹徒争抢，歹徒急于脱身，用水果刀抹了杨雪梅的脖子。

顾心璇想着想着就落下泪来，妈妈死的时候，一定也跟自己遇刺那时一样痛苦，也许妈妈临死前还在想着没法接自己放学了……

她意识到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离妈妈出事的日子只剩下四个多月时间，必须缜密筹划。

“璇璇，怎么不过去玩？”夏清和男孩们踢球踢得满头大汗，跑过来招呼道。

“我不太舒服，你去玩吧。”顾心璇心不在焉地说。

“你今天怪怪的，不爱说话也不爱玩，你以前总喜欢跟着言言的。”夏清疑惑道。

顾心璇苦笑了一下，“我以前总是跟着他吗？我怎么会那么丢脸。”

“你和言言吵架了？那以后咱俩玩行吗？”夏清的脸红扑扑的，目光清澈真挚。

顾心璇莞尔道：“行，但我有一个条件，从今天起，你每天放学后要认一百个生字，做到了才配当我的好朋友。”

“啊？”夏清瞠目结舌，不明白顾心璇怎么会想出这么个条件。

“你很聪明，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顾心璇笃定道。

“好，我尽量，今天回家就开始！”夏清顿了顿说。

虽然顾心璇的要求有些难办，夏清依然很高兴，毕竟这是顾心璇难得提什么要求，这可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约定！

下午四点，杨雪梅骑着自行车停在了幼儿园门口。她是厂里的会计，不用像工人一样三班倒，因此每天都能准时接孩子。

孩子们像被关在笼子里一整天的小鸟，欢呼雀跃地奔向各自家长。

“璇璇，今天听老师的话了吗？”杨雪梅习惯性地问一句。

“我很听话的。妈，我好想你啊，就像几十年没见那么想！”顾心璇在自行车后座上紧紧抱着杨雪梅，软软的小脸贴在她背上撒娇。

“这孩子，什么时候嘴这么甜了？”杨雪梅笑道。

母女俩在骑着车说说笑笑，兜兜转转，在市场买了几样蔬果回家。

回到家，杨雪梅在厨房里忙活起来，顾心璇也搬了小板凳坐到厨房门口帮忙择芸豆。

“我爸呢？怎么没回来？”顾心璇问。

“你爸今天晚班，下午回来过，吃了剩饭又走了。”杨雪梅用戴着套袖的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

顾心璇的爸爸顾维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干的又是管库房的活，交际圈子简单，不善于表达，只知道按时上下班。

“妈，你上班累不累？”顾心璇忽然问。

这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倒是让杨雪梅心头一暖，说：“嗐，我这活能有什么累的，就是账本看多了眼睛爱流泪。”

“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个工作，比如像冷琢言妈妈那样在服装城卖衣服？”顾心璇试探道。

杨雪梅灿然一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起大人话来了？冷琢言妈妈那是单位倒闭，下岗了，没办法才去卖服装的。咱们印染厂是国营单位，经营得好好的，哪有放着正式工不做，下海做小买卖的？”

“也是啊。”顾心璇摸了摸脑袋笑了笑。

妈妈的工作是铁饭碗，在八十年代没人会主动辞掉这份待遇不错的工作，尤其是在北方地区，没有正式工作下海经商的群体被称为“个体户”，通常会被人瞧不起的。

但若是妈妈继续做会计工作，难免要经常跟银行打交道，那场悲剧随时都可能发生……

作为一个六岁的孩子，顾心璇暂时想不到让妈妈换工作的方法。

坦白自己重生人的身份？太缺乏说服力，恐怕没人会信。

杨雪梅察觉到顾心璇过于安静了，停下手里的活扭头看，见她正坐在小板凳上神色凝重，一副小大人儿的样子，小手里还握着一根碧绿的芸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