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歌声与微笑

第二天，周老师在班上郑重宣布了一件事。

“我们明天要开始排练六一儿童节的舞蹈了，表演节目是舞蹈《歌声与微笑》。这次演出厂里的领导们也会出席，请小朋友们务必认真排练，这半个月尽量保证出勤，不要请假。”

《歌声与微笑》这首歌顾心璇再熟悉不过了，在1986年春晚一播出就受到了全国人民的喜爱，成了脍炙人口的儿童歌曲。

印染厂幼儿园是印染厂出资开办、为方便本厂职工托儿的机构，因此对厂长的莅临十分重视。老师要求节目演得精彩好看，每天都要花费半天时间带着孩子们排练。

排练采用的是磁带伴奏，上海小荧星合唱团的原声，磁带由于反复播放有些老化，老师不得不用笔时不时地卷一下松弛的磁带。

顾心璇产生了一个想法，为什么不用现场演唱代替伴奏带呢？她想向老师毛遂自荐，争取这次演唱的机会。

周老师不是个善于接受别人意见的人，顾心璇的提议被否决了。

周老师说：“你有这个想法很不错，但这次演出很重要，现场演唱容易临场发挥不稳定，况且你还小，没上过大场面，节奏要是把握不好会影响演出效果，不如使用伴奏带稳妥。”

顾心璇没办法反驳，只好悻悻地回到自己位子上。

她是这么想的，唱歌和表演是自己的老本行，若是能早点成名，妈妈也许就能辞掉会计工作，陪自己驻扎剧组，那就可以避免发生不幸了。

然而对于六岁的她，空有想法很难实现，毕竟她并非出生在演艺世家，没有任何背景和资源。更何况离出事那天只有短短四个月了……四个月，哪里够一个家境普通的孩子成名呢……

顾心璇怀揣着一肚子的心事，跟着小朋友们机械地唱着“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

这时，队伍里发出一个不和谐的音调，这个倒霉蛋儿很快被周老师揪了出来。

“言言，你是故意唱跑调吗？”周老师责备道。

冷琢言皱着眉，嗫嚅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在好好唱的……”

“那你唱得怎么跟别人不一样？”

噗……顾心璇在心里暗笑，冷琢言从小到大都五音不全，她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得了“失歌症”。不过冷琢言是高高在上的总裁，没人有资格逼他唱歌，这个弱点一直被他藏得很深，从未在人前暴露过。

顾心璇大概是冷琢言成年后唯一听过他唱歌的人，而且他只会唱一首，就是李克勤的《红日》。

事情发生于他们在泰国普吉岛度蜜月的那段时间。

一天傍晚，天空被余晖染成了粉橙色，气氛特别浪漫。两个人穿着浴袍躺在私人泳池边的躺椅上，顾心璇就缠着冷琢言让他唱歌。

“老公，唱一个嘛，哪有人一首歌都不会的，你上学的时候不也经常塞着耳机听歌吗？”

冷琢言认真道：“真的不会，只会听，不会唱。”

顾心璇纤细的手指在冷琢言裸露的蜜色胸肌上轻划着，撒娇道：“听多了总不能一首都记不住吧，唱一个嘛！”

“别闹，吓死你可不负责。”

冷琢言沉默了一会，还是硬着头皮用低沉的声音唱起了一首粤语歌。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我愿能一生永远陪着你……”

与其说在唱，更像在念RAP，看来冷琢言说不会唱歌并非谦虚，顾心璇意识到自己有点强人所难了。不过冷琢言也太好笑了，这么浪漫的气氛，哪有人会唱《红日》啊，歌词还尽是“颠沛流离、曲折离奇”，太不应景了。

那时候的顾心璇刚晋升一线影星，人生得意，事业爱情爽丰收，身边簇拥着的都是鲜花和笑脸，何曾想过命运还有其他转折？

只有这句“我愿能一生永远陪着你”还算合她心意。

“老公，你会一生陪着我吗？”

“当然，为什么不会？别说今生了，来世也陪着你。”冷琢言难得肯说甜言蜜语，顾心璇心满意足。

现在想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过这首《红日》的歌词倒是与她现在的处境奇妙地吻合了，她现在可以堪称是“颠沛流离、曲折离奇”，顾心璇苦笑。

思绪被拉回来，冷琢言在周老师的逼迫下勉强唱了几句，周老师也发现他确实不是唱歌的料，让他归队了，妥协道：“你做口型吧，别出声。”

冷琢言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无法接受在全班同学面前颜面扫地。

周老师顺手把顾心璇拽到了第一排正中间，说：“顾心璇，你来起头。”

周老师虽然脾气不好，眼光还是很毒辣的，只让孩子们唱了一遍就发现了顾心璇这根好苗子。顾心璇的声音清脆嘹亮，穿透力极强，再加上前世受过专业培训，懂得技巧，演唱水平不输原唱。

冷琢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自己不仅拖了集体的后腿，还在顾心璇面前丢尽了人，怕是要有一阵子才能挽回面子。

排练结束后，冷琢言一个人蹲在墙角画圈圈，头顶上仿佛罩着一片乌云。

顾心璇能明白他的感受，小孩子都是天真的，会因为老师一句不经意的评价就难过很久，即使是成年后的冷琢言，也时刻注意藏好自己的缺点，努力扮演完美的领导者人设。

顾心璇忍不住走过去，想安慰一下受伤的小胖子。

“言言……”顾心璇重生后第一次这么叫他，还挺不习惯的。

冷琢言回过头，看到顾心璇站在身后眼睛一亮。昨天顾心璇对他的态度非常冷淡，他为这事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子。

“唱歌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只要掌握技巧，人人都能学会的。”

“真的？你不是在骗我？”冷琢言瞪大了眼睛，肉嘟嘟的小脸蛋扬起来。

“不骗你，就跟骑自行车一样，练得多了就会了。”总不好说他天生五音不全吧，只能编瞎话哄他。

冷琢言一下子来了精神，抓住顾心璇的胳膊说：“那你教我唱歌好不好？”说话的时候小脸红扑扑的，还带着娃娃音，眼睛里像有星星。

该死，一不小心被他天真的外表蒙蔽，把他当作普通的小弟弟哄，差点上了渣男的当！冷琢言这小子是给点阳光就会灿烂，给点颜色就会开染坊。

“我可教不了你，让你那有钱的爸爸请老师教你吧！”顾心璇说完就转身跑了。

冷琢言：“璇璇，别跑，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