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众澡堂子

树上的蝉在不知疲倦地叫着，天气热得让人有脾气没处发，顾心璇连好好洗个澡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古代的四合院看着气派，但是沦为大杂院就不那么浪漫了，不仅好几户挤在一起，还没有下水系统，更别提洗澡了。孩子小的时候可以在院子里烧壶水冲个凉，再大点就只能关上门在屋里用毛巾擦洗，夏天尤其不方便，要想洗得彻底点就得去胡同外面马路对面的大众澡堂子。

说起澡堂子，算是北方特色，冬天热气腾腾地洗上一回，毛孔都蒸开了，堪称享受。夏天就一言难尽了，基本是刚洗完出来，回家路上又出了一身的汗，对女人孩子来说非常不方便。

“妈──好热，我想洗澡。”顾心璇被热得有气无力，拖着长音喊。

“正好妈也想洗，走，咱娘俩洗澡去。”杨雪梅一通忙乎，把蜂花洗发水、得其利是香皂、搓澡巾和两条毛巾一股脑塞进塑料篮子里，还带上了一大一小两双拖鞋和娘俩的换洗衣服。

“下次你跟妈去厂里洗，厂里的澡堂不花钱，还宽敞。”娘俩肩并着肩，在胡同里慢悠悠地溜达着，跟迎面走来的街坊邻居热情地打着招呼。

“那不是吴奶奶吗？璇璇，快叫人呀。”杨雪梅说。

顾心璇脆生生地打招呼：“吴奶奶好！”

体型富态的吴奶奶笑着说：“璇璇立秋就该上小学了吧，打算上哪个呀？”

杨雪梅说：“还能上哪个，就上咱这边的和平小学呗。”

吴奶奶说：“和平小学好，孩子不累，不像那育才小学压力太大，把孩子都给累坏了。”

“可不是嘛。”杨雪梅附和着。

告别了吴奶奶，杨雪梅悄悄对顾心璇说：“你想考育才小学的事先别告诉旁人，免得考不上被街坊邻居笑话。”

“嗯，我知道啦。”顾心璇乖巧地答道。

刚出胡同口，就见冷琢言穿着白衬衫小短裤，风风火火地往这边跑，看见顾心璇就大叫道：“璇璇！好消息！特大喜讯！”

“能有什么喜讯呀。”顾心璇奇怪道。

“绝对是宇宙第一特大喜讯！北京电视台给你来电话了！”

顾心璇眼睛瞪大，欣喜道：“真的啊？谁打来的？说什么了？”

“是个叫丁泉的女的，说……说让你八月十号上午十点去台里面试，参加《大风车》少儿节目呢！”冷琢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粗气说。

“没想到丁老师还真没忘了我。”顾心璇一阵感动。

杨雪梅听了也非常激动，把两个孩子一股脑搂在怀里，说：“哎呀，果然是好消息，言言，多亏了你来报信！”

两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挨在一起，冷琢言第一次跟顾心璇靠得这么近，有点不好意思，脸偷偷红了，还好天气本来就够热，别人瞧不出什么来。

顾心璇没想到丁老师这么快就找她了，高兴道：“谢谢你啊，言言。”

“客气什么，咱俩谁跟谁，我真替你高兴！”冷琢言觉得自己办成了一件大事，在顾心璇母女面前脸上有光，腰杆挺得比平时还要直。

杨雪梅说：“《大风车》那么有名的少儿节目，全国小朋友都能看到呢，到时候我让咱家在外地的亲戚也看。”

“妈，只是去面试，还没说一定能上呢。”顾心璇说。

“璇璇肯定没问题的，她要是不能上，谁还能上？对了，你们是要去澡堂子洗澡吗？”冷琢言看着杨雪梅手里的玫红色塑料篮子说。

顾心璇有点不好意思，虽然这个年代去澡堂子洗澡是很正常的，却终究是不想让男生知道她家洗澡不方便的尴尬。

“是啊，这天儿太热了，在家坐着都出汗，不像你家里有空调。”杨雪梅说。

“其实你可以……可以……”冷琢言想说你们可以去我家洗，但又潜意识里觉得这么说不妥，似乎有点冒犯了顾心璇，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顾心璇说：“那我们先走了啊。”她知道冷琢言想说什么，但让她去冷琢言家里洗澡，还不如杀了她吧！

“拜拜！”冷琢言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对着母女俩对背影挥手。

外面是三伏天，澡堂子里更是加倍湿热，呼吸都困难，顾心璇在更衣室脱好了衣服，拎着篮子进了淋浴室。里面贴着墙一圈都是莲蓬头，不同年龄段的女人们都在畅快地洗着，边洗边扯着嗓子聊天，带着回音的说话声和水声此起彼伏，场面蔚为壮观，满满的市井气息。

顾心璇捏了捏拳头，又在自己心里的记事本上记了一项，赚钱以后买房子，带浴室的那种，再不想遭这份罪了。

杨雪梅动作麻利地洗完自己，又给顾心璇洗起来，戴上搓澡巾在她身上一通暴力猛搓，把细皮嫩肉搓得红红的。顾心璇身上痒痒肉满多的，不停地扭来扭去，嘎嘎地笑着，把杨雪梅也逗得直乐，为大众澡堂贡献了一份欢声笑语。

洗完身体就该洗头发了。顾心璇头顶上被挤了一坨冰凉的洗发水，杨雪梅像揉面团一样把她的头发揉过来揉过去，起了很多泡泡，然后命令她“闭眼”，把她拽到淋浴下面。澡堂的水势很猛，劈头盖脸地浇下来，长头发被冲得顺滑地蒙在脸上，顾心璇小朋友很快就被洗刷得干干净净。

妈妈们简单粗暴的洗澡和梳头手法恐怕是很多小女孩童年的痛，不过顾心璇乐在其中，只要妈妈在身边，干什么都是好的。

洗完孩子，杨雪梅像大部分女性一样开始在澡堂子里洗起衣服来，还跟顾心璇炫耀：“我用香皂给你洗的衣服，穿在身上也香喷喷的。我闺女长得漂亮，衣服也香，谁看了能不喜欢？”

“妈～你那是带上亲妈滤镜了吧，只有你看我哪都好。”顾心璇被说得不好意思了。

“胡说，别人看你也好着呢，咱们胡同里的街坊哪个不喜欢你？”

母女俩说说笑笑，半下午就这么过去了，傍晚，两人牵着手，跟着夕阳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