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人间,人心
“妖怪!杀了这妖怪!”
“就是她霍乱军营!”
“沈小将军都差点被她迷了心智!这该死的妖怪!”
“祸国妖孽!”
囚车行驶得十分缓慢,路上一地的烂菜萝卜,车轱辘颠簸,让被架在囚车中的夕白脖子硌得难受。
她想闭上眼休息,可被烙铁灼烧过的右眼失去了眼皮,却怎么也合不上了。
啪,一颗鸡蛋正正砸在夕白的右眼上,蛋液黏住眼球,也算是挡住了些。
不过一会儿,一盆黑狗血迎头而下,夕白舔了舔嘴边的血迹,身体里被放掉的血,现在多少给补了点儿回来。
夕白笑了,就在这满面疮痍,淌着鲜血的脸上,她笑了,用那污浊的右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环视了周遭的始作俑者。
众人见此情状,大都被吓得后退了两步,剩下些胆子大的,继续叫嚣道。
“还敢瞪我!我砸死你个妖怪!”
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叫骂声,话音刚落,一块砖石便击中了夕白的后脑勺,后又弹了出去砸中了押解的官差。
“该死的!谁扔的!”
官差一声咆哮,街道静了半晌,这罪过可无人敢认领,想来受俘的妖怪确实没有官差来得恐怖。
这群人类,真真是好笑的很啊……
夕白扬起头,大口呼吸着这皇城脚下的空气,再往前几步,便要出这皇城了,离又玄,便又远了些。
人间啊,什么都好,就是人心易变、人云亦云。犹记得刚入城那天,自己被奉为天神下凡,楚国救星,一路繁花开道,街灯似锦……
想到这里,夕白自顾自的笑了。罢了罢了,师父曾说过,人类多半都未经开化,易诱导也易掌控,否则怎来的庙宇道观遍地,天界香火鼎盛啊。
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再听师父教诲了。
夕白呼出一口凉气,师父,小白好想再见你一面啊,起码,在死之前,记住你的样貌,你的名字……
将军府大门紧闭,府内的丫鬟小厮们就怕再遇见什么来打听的庶民或是探子,沈毅将军可是下了军令,若是有人再敢妄议和散播府中之事,便贩卖到边疆为奴,永世不得归来。
“哥,哥……”
依稀朦胧,似是又微的声音,她平安回来了么?
夕白,夕白……
“夕白!”沈又玄惊醒,那梦魇实在太可怖,夕白血迹满满的脸,干涸枯槁的身体,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哥!你醒了!”沈又微慌忙的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既开心又悲怆的看着床榻上的沈又玄。
“夕白呢?她人呢!”沈又玄像是中了魔症,慌乱的四下张望,到处搜寻夕白的身影。
他用力晃着沈又微的身子,力道大到沈又微吃疼,却又因悲伤而不愿反抗。
“她……”
“她怎么了!她人呢!你快说啊!”沈又玄眼眶火红,惊恐得不像人类的眼睛。
沈又微极力压抑住自己悲伤的情绪,闷得仿佛就要喘不过气来:“她,她被国师带走,现在已经在去边境的路上了……”
听完沈又微的叙述,他明白,夕白被当作了替罪羊和牺牲品。又微虽然找到了国师通敌卖国的证据,可难达天听,而就算皇帝知晓,恐怕现在,也没有人能阻挡国师发难,连自己的父亲,也做不到……
“他们离开几日了?”沈又玄不断的深呼吸,试图调息运气。现在自己的身体里仿佛烧着一团火,虽然感觉力量充盈,可自己的身体仿佛在极力的排斥着这股力量,痛苦难耐。
“走了,足足有三日了……”
三日,还能追得上!
沈又玄揭开被子刚要下床,却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哥!”沈又微伸手去扶,可他却坚持要自己站起身来。
“啊!”他拼尽全力要融合那股力量,一声嘶吼,一道红色的光线从腹部升至额间,化作了一粒朱砂痣。
押解夕白的军队驻扎在了一处荒山脚下。
国师享受惯了锦衣玉食,对这军队里的伙食颇为不满,随手便打翻了士兵递上的饭食。
“这等饭食,如何入的了口!”
沈毅放下碗筷,对国师说道:“军营不比宫中,战事皆苦,国师若是受不了这苦,现下回朝也未尝不可。”话一说完,便又拿起碗筷,不再理会国师。
国师拂尘一甩:“我乃修道之人,也不好那锦衣玉食,但山中斋饭也好过你这军营伙食,朝廷每年军饷上万担,也不知将军都用到了何处。”
国师斜眼一声冷哼,沈毅只是笑了笑:“若是国师恐我中饱私囊,大可请监军一同上奏彻查我将军府,只是现下国师要的斋饭,我便只能做到如此了。”
沈毅说罢,将自己身前的菜碟端起,用筷子剃掉肉腥,仅剩些菜叶,递到国师跟前。
“你!”国师一时语塞,只得气得甩起道袍,迈出帐去。
“哼!这狗贼!”已从伍长升至参将的田庄也已忍耐多日,碍于将军脸面不好对他发作。
“田参将,你且收拾些软糯饭食,给木夕白送去吧。”
“是!”
离开皇城行军的这些日子,得将军和田庄的照拂,夕白已算是过得舒坦一些了。
但失了内丹后,伤口难以愈合,灵力无法凝聚,此时的她,也不过是一副残躯,苟延残喘罢了。
“木姑娘,吃点东西吧。”
田庄虽五大三粗,但这几日对待夕白也算是极尽细致了,他吹了吹热粥,用小勺一点点往夕白嘴里送。
也就月余时日,原本被奉为神明的木姑娘,如今成了阶下囚,还……还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那满身的伤痕,就算他这久经沙场的糙汉子,也不忍直视。
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若木姑娘真是妖,当初为什么要帮着楚国打胜仗,若木姑娘真是妖,她究竟又害了什么人?连沈将军都说她是无辜的,但为什么又不能救她?
田庄怎么也想不明白,但军令不可为,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田庄……”
“唉,木姑娘,你想说什么?”
夕白偶尔能发出些声音,但都十分轻微模糊,前几次田庄费劲也没听清。
“又玄,又玄他醒了么……”
想是缓了几日,如今总算是恢复了些气力,可沈小将军发生了什么,他田庄又从何得知呢。
“那个,你别着急!我马上,马上去问大将军!”
田庄一脸憨笑,木姑娘醒了,能说话了!
他刚一揭开营帐,忽得脖子后中了一招,可他一身肌肉也不是白练的,这一击并未让偷袭者如愿将他放倒。
“谁!”